赵白衣如何不明白她的目光,随即笑着抬手戳了戳她的脑袋:
“你还差得远呢!”
柳醉玉倒吸一口气,低头瞧着,这桌上分明只是简单的几张纸片,却好似有一大堆的东西,叫她头大。
“倒是基本的动作都掌握了,但是还是没办法弄清他们的具体计划啊。”
柳醉玉苦恼道:“我们要想将计就计,至少也要清楚他们的出发点和目的,才能有所利用。可我现在,有点头绪太多,又好像没有头绪了。”
“啊~”小少年仰天哀嚎,“我好像要长另一个脑子了。”
赵白衣想了想,伸手将几张纸片拂到一边:“那就把这些信息先忘掉,从源头开始想。”
柳醉玉眨眨眼,想了想,紧接着“哦~”了一声:
“我知道了!那我们就看,谁会有理由杀我们,谁杀我们能得利。”
“是。”赵白衣接着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头绪了吗?”
柳醉玉瞥他一眼,调侃道:“你是不是在考我?”
赵白衣微微挑眉:“我也不甚清楚呢,是在与你分析。”
“信你个鬼!老、啊不,小狐狸!”柳醉玉吐槽道。
吐槽完,她倒了第一杯水,推到两人之间:
“起码,首先,赵北宸不会杀我们。”
“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在这样的大事上明目张胆动手,所以,他首先不是主谋。”
“我明面上向他靠拢,他也乐得在皇帝面前演兄友弟恭,为了不让我陷入两难之地,为了维护他自己的形象,他不会对你我下杀手。”
“再者,即便他要下杀手,也有太多比在夏苗上动手更省事的法子了。”
“所以,他排除。”
“就是可惜了。”柳醉玉砸吧砸吧嘴,“啧啧。”
“他太过谨慎,我再多问,他就冷脸不说了。他要是能多说几句,他也不至于被我们怀疑半天才排除在外。”
赵白衣轻笑:“他有所隐瞒,反而是好事,这说明,他没对你说谎。”
“反之,若他真对你敞开心扉尽数倾吐,可信度反而不高,届时局势只会更加不妙。”
“也是。”柳醉玉眼珠子一转,打个寒颤,“恕我无法想象,他巴拉巴拉把所有事情都说给我听的样子。”
“呵呵。”赵白衣失笑,“好了,别耍宝了,继续说。”
“然后是老五。”
柳醉玉又倒了一杯水,然后停下来,想了半天。
“老五赵云霄,他是绝对有嫌疑的。”
“毋庸置疑,我打败程颐、投靠裕王,响亮地打了他的脸,他要报复不无可能。但是,他虽不可一世,但也还有脑子啊,是否会选在这时动手,有待考量。”
赵白衣补充道:“还有一事,若老五动手,分两种情况。”
“对你出手,直接报复;对我出手,间接造成你的失职。这两种情况具体实行起来,亦有分别。对付你,完全可以派出一个或几个高手,暗中行事;间接的,便要制造‘意外’了。”
柳醉玉微微皱眉:“那我觉得,更偏向于第二种,针对你而后间接针对我。”
“毕竟,又是鬼影楼又是蛇寨的,若是第一种,赵北宸没有施展空间,又如何与他接触密谋?并且,赵北宸说要我保护你,说明这次一定有人冲你下手。”
“所以,是第二种。”
“这第二种的话……”赵白衣拿过两个杯子,各倒了半杯水,“这两人,同样有嫌疑,尤其是,这个老六。”
他推出其中一杯,倒满。
“呵呵。”柳醉玉冷笑,“这种莽事,确实是这两位干得出的。老六啊,有脑子但不多。”
“知道现在若你出事,老五嫌疑最大,我也难逃其咎;就是这般急于出手,也实在算不得高明。”
赵白衣眸光闪了闪,没有反驳。
他笑笑,道:“还好不高明,才让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柳醉玉思索着神色严肃下来:“可无论如何看,这都是针对我们的杀局。如今具体情况不明,敌人实力未知,白衣,到那天,你务必紧跟在我身边。”
“我们这计划本就险上加险,再怎么说,要先保命。”
赵白衣点点头:“我知道。”
他劝慰道:“阿玉,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先前的比试你将修为压制在下品,如此,他们必定轻敌,这是我们成功的关键。还有,这次我们两边都有势力动员,他们有所忽略,这计划已然不是天衣无缝。”
“虽说如此,但还有一个困难,我这边对西山猎场的场地、地形和守卫布置都不清楚,手下的人去探查过,布置起来很有难度,我害怕……”
柳醉玉面露忧色,担忧地看着他。
赵白衣微微一笑,起身朝她一招手:“场地的话……过来。”
柳醉玉疑惑地跟着他来到书房。
赵白衣取下书房最醒目的那幅画,随即,在画轴上摸索几下。听得细微的机关运作声,画轴一端四分之一处打开一个方形空洞,赵白衣伸入两指,掏出一卷纸。
在柳醉玉惊讶的神色中,赵白衣打开那张纸,四个巴掌大的纸上绘制着夏苗场地西山猎场的分布图。
基本的地形地势地标一目了然,图上内容详略得当,足够他们使用。
“这是昨日内务府送来的,我托他们‘采购’的画。”赵白衣微笑着转过来。
“我……去!”柳醉玉内心震动。
一张猎场的图不算什么,可如果是一个深藏冷宫的皇子,正大光明以官家渠道得到的,便足让人震惊了。
这张图说明,这个深藏冷宫的“无名”皇子,实际在宫中、朝堂、宫外,都有自己的眼线。
这些眼线潜藏多年,形成了一张笼罩朝野的不为人知的网。
柳醉玉难掩心中震撼。
她知道赵白衣绝对不简单,但其势力仅露出冰山一角,还是远远出乎她的意料。
赵白衣的眼神扫过柳醉玉的左臂,道:“先前的比试和这些日子的奔走,是醉玉的诚意。这个,是我的诚意。”
柳醉玉望着他,最后展颜一笑,行了一礼。
赵白衣扶住她的手腕:“用不着,这是应该的,互帮互助嘛。若这次计划顺利,我再仔细说给你听。”
“多谢殿下信任。”柳醉玉心中难言感动。
她明白,赵白衣能将这些透露给她是冒着怎样风险的决定。
“你那边呢?你提过的要重启东草堂的计划如何了?”
柳醉玉点点头:“已经决定要重启了,但是还需要一个契机。此次夏苗,还有我说的那三个小子,若是这两件事都能顺利,那便是重启东草堂之时。”
“呵。柳家东草堂,有教无类的学堂、草根英雄辈出的学堂,应该站出来给那些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家伙们提个醒了。”
赵白衣望着窗外,阴翳的云堆叠,垂在天边,压得人胸闷。
他似是叹息,又似是悲伤:“这么些年,他们的权势,已经将大郢的天空,遮得看不见半分阳光。”
柳醉玉看向窗外透过乌云的一缕阳光,道:“他们这些年只顾着争权夺利、贪图享受,已经忽视太多、太多,被他们轻视的庶族和势力的发展了。”
“可是美梦啊,总有苏醒的一天。”
“我们慢慢来,急不得。”赵白衣道。
“是啊,不能急。”柳醉玉目光悠远,“否则,兔子急了会咬人啊,若他们群起攻之……我不想重蹈华州之乱的覆辙。”
她的目光带着缅怀与悲叹,赵白衣一愣:“你……见过四皇兄?”
柳醉玉点点头:“有幸见过那位殿下。”
“四哥出事那年,你才五六岁吧?”赵白衣问道,“竟也记得?”
皇族公开支持庶族的第一人,四皇子赵明德。这个名字,如今都已成为贵族门阀的禁忌了。”
华州之乱,四皇子明德,这是大郢四代执政期间的一段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