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方才吓得不轻,这会儿还心惊胆战畏缩不前。柳醉玉没催,只伸手等他来取。
摊主见她神色不似作假后,小心翼翼地接过,而后立刻跪倒:“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说罢,收摊快步离去。
柳醉玉这才又转向四人:“我来得迟,不知道具体发生何事,可否细细道来?”
钱广喜言简意赅地将两方起争执、说话被程颐听去的过程讲明。
“原来如此,”柳醉玉了然。
她看着几人道:“你们四个,以后长点教训,这种话,在这种地方少说。否则,不是每次都能避过一劫。”
几人虽有不忿,却更有些劫后余生、心有余悸的感觉,于是纷纷道谢。
柳醉玉的目光落在钱广喜身上:“你是……洛水学院的钱广喜吧?我看过你的画像,先前王城几大书院联名的考察中,你是唯一上榜的非世家子。”
当时还是白衣跟她提起此人,她看之后留了个印象,没想到今日就遇见了。
“承蒙侯爷记得草民。”钱广喜有些激动,更觉得紧张。
两人虽同为学生,身份却是云泥之别,压迫感自然产生。
看出他紧张,柳醉玉没再多问,转移了话题:“你们三个方才说,想进武堂?”
三人连忙道是。
刘瑾道:“我们三人比不得阿喜聪明,没办法考进书院去学武,可王城武堂又不要我们这种人。所以我们只能攒钱,从集市上自己淘一些书籍来学。”
集市上淘来的?
柳醉玉低头,从地上捡起一本“武功秘籍”——上威十八式,接着就要打开。
四人大惊,离她最近的刘瑾直接跃起,也顾不上冒犯,一把抓住书本一角,死死捏紧不让她打开。
冒犯?冒犯什么?让侯爷看了才是真冒犯!
“嗯?”柳醉玉疑惑,“怎么了?”
刘瑾面上陪笑,心中咆哮:
还能怎么!当然是这种东西还不能让你看啊,你还是个孩子啊侯爷!
娘的耗子找来的这什么破书!
柳醉玉见四人都是一副紧张的神色,猜测可能是手中的书是假的,四人不好意思,便作罢,将书还给了刘瑾。
她细察三人的神情,提及学武,眼中那份热切不似作假。柳醉玉心中有了打算,她问道:“如果你们想进武堂学习,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三人一次机会。”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是大喜过望,当即便要道谢。
“唉,别着急谢,只是可能进我柳家武堂的机会。”柳醉玉道。
“柳家在郢都的武堂已不复存在,但东海本家的东草堂却在,只是三年未招新人。”
“我柳家武堂招人虽然不看身份,却看重资质。你们年岁不小了,现在开始已经是耽搁了,能不能抓住机会还很难说。”
三人态度恳切:“我等定竭力而为,不负侯爷恩情。”
柳醉玉点点头:“态度不错,那明日卯时,来这里。”
“是!”三人神情激动。
“好了,散了吧,赶紧回家。”于是,四人离去。
柳醉玉回到自己的坐骑身边。
柳醉玉抚摸着骏马的鬃毛和面颊,道:“开山的武堂、真正培养将士人才的武堂,也应该正式重启了,对吧?这种挣名声、聚人才的好事,他们不会阻拦。”
“呼哧~”骏马鼻息喷吐,像是回应。
柳醉玉轻笑起来:“花枪,我们走!”
飞身上马,跨马而去,衣袂翻飞如鹰翼。
——
柳家仍是原本的那座老宅,位置比较偏,离皇宫和书院都很远。然而莫说现在没落,便是先前繁盛,以柳家的财力和势力想在皇宫边的街道买下一座宅子,也极为困难。
大郢朝迁市变、赵氏称帝后,到今天不过四代帝王。不止初代赵氏太祖是马上称帝,以战止戈。后面二代太宗到如今的四代赵正忠,无一不是战乱频繁。
大郢位处几国中心位置,北燕寒,西川越,南大亦,东临海。地理位置敏感,加之改制新朝根基尚浅,多遭他国觊觎。近百年来,莫说那海晏河清,便是连安定下来休养生息的空当都少得可怜。
虽然柳家是跟随太祖自前朝延续下来的将门世家,但因战争,大郢武道世家多如牛毛,流入武道的财富一分,并不多。加之,柳家时常接济武堂弟子和军中将士,所以这些武道名门中,最穷的莫过于柳家了。
更何况,三年前那一战,柳家虽立下大功,可那毕竟是大郢输了,皇帝对柳家不曾责罚,留下爵位传承,已是念及柳家当时惨烈和往日功勋。可也绝不如何亲近柳家,既不得宠,又谈何富贵?
是故,柳家虽不忧心日常开支,但家财却不甚丰厚。
搬宅子就不用想了。
柳醉玉饥肠辘辘、风尘仆仆地赶回柳家。柳家门口御赐的“安平侯府”门匾下,管家周承伯带人在门口迎接。
那是一位年纪超过一个甲子的老人,但却身板挺直姿态优雅自然,相貌显得年轻,面上不过隐约几丝细纹,皮肤白而细腻,嵌着一双桃花眼。
若非那双眼睛深邃沧桑、双鬓如雪,几乎让人以为不过刚到中年。
但即便老人年过六十,那五官却依旧精致,单是骨相也能想象出几十年前该是怎样一副俊美容颜。
事实上,这位慈祥优雅的老管家,很多年前,的确仅凭相貌便闻名一方,甚至很多人认为,他是因相貌轻松挤进江湖英杰榜前十。
“周伯。”柳醉玉下马,跟这位老管家打招呼。
“老奴见过侯爷,恭迎侯爷回府。”周承伯一丝不苟地带人行礼。柳醉玉等他行过礼,把他托起。
柳醉玉把马的缰绳交给专门饲养她的坐骑的马夫。
马夫牵着绳,高大的马儿有些暴躁地摩擦铁蹄。
柳醉玉安抚它:“花枪,乖,去好好休息,明天见。去吧。”安抚后,马儿花枪才顺着马夫牵引的力道离去。
柳醉玉往府中去,周伯跟在她身后。
因为开设府学武堂分堂、设演武场,是故柳府规模不算小。
可偌大的府中除去来往忙碌的下人,便没有其他人了。柳醉玉一路过前院、穿游廊、绕清池,身边也只有周伯一人而已。
分明是春风和煦的大好晴天,走在柳府中,却只能感受到一种孤寂和隐约的压抑。
柳醉玉已经习惯了,早在三年前太阳落下后,柳府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到书房,柳醉玉坐好,问道:“老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