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歪躺在软塌上,手里盘着一串佛珠,檀香木做的,请相国寺的高僧开过光。
陈管事跪在地上,一副很老实的模样。
陈家的低眉顺眼小心翼翼伺候在许氏身边。
两口子就是许氏身边的卧龙凤雏,左膀右臂。
“你们两口子,好大的胆子。”许氏一开口,就是呵斥。
陈家的也跪在地上,两口子并排跪着,齐齐请罪。
“请夫人责罚。”
哼!
许氏放下佛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老太太已经发了话,要和杜家断亲,不掺和杜家的事情。你们两口子倒好,大包大揽,替本夫人揽事。谁给你们的权利。是不是以为本夫人离了你们不行啊?”
“奴婢两口子绝无此意,请夫人明鉴。只是,杜家求到了跟前,这事总不能瞒着夫人。奴婢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在夫人面前绝无私心,更没有秘密。杜家的事情,全凭夫人做主。”
陈家的一副忠心耿耿,全无私心的模样,表情真挚,眼泪也是真的。
陈管事本来想解释,被她偷偷有一掐,掐断了。
要论谁更了解许氏,陈家的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
许氏的脾气,表面看起来很好说话,凡事有商有量。实则私下里说一不二,谁要是敢啰嗦一句,少不了吃一顿排头。
这会说什么都没有用,不如老老实实承认错误。
她这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许氏瞧见了,脸色果然缓和了些,语气也没有一开始那般严肃。
“说来听听,杜家人都说了什么。”许氏语气淡淡的,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陈家两口子一听,彼此偷摸交换了一个眼神,此事有门。
陈管事忙说道:“回禀夫人,杜家人说了,若是夫人肯帮忙解决这门官司,杜家愿意拿出五千两银子答谢夫人。”
“五千两!呵呵,杜家果然豪富。”许氏嗤笑一声,面带讥讽,“除此之外,杜家还说了什么?人是被杜丰打死的,总不能杜家出了这五千两,就想平安无事吧。衙门又不是侯府开的。就算是侯府开的,也没有这么办事的道理。”
陈管事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杜家人说,若是侯府肯出面,他们会配合推出两个打人的奴仆,另外给苦主一点补偿。不求别的,只求早点结案,了结了这场官司。”
“杜家打算给苦主多少补偿?”许氏不紧不慢的问道。
“大约一千两。”陈管事其实也不清楚杜家肯出多少银子,他听杜管家的口气,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千两。
许氏呵呵冷笑,目光冷冷地扫过两人,“据我所知,苦主是从东平伯府出来的,人家也有关系人脉,还不差钱。
区区一千两就想买下一条人命,说来说去,杜家就是想借侯府的势,仗势欺人。知道老太太最讨厌什么吗?最讨厌有人打着侯府的旗号,在外面败坏侯府的名声。”
两口子心头一惊。
莫非这事没指望了。
听夫人的语气,是不打算接下杜家的案子。
陈管事试探着说道:“小的一会就出门,回绝了杜家?”
许氏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闭上了双眼,养神。
陈家的见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动,她最了解许氏的脾气,属于既要又要。
眼馋杜家的钱,但因为老太太发了话,又不想担风险。
于是,她尝试着出主意,“苦主一家也是可怜,好好的儿子,听说还是读书苗子,结果竟然被杜家奴仆几拳打死。事后,杜家也不曾登门道歉,还放出狠话。这个做派,可不像是要平事的,更像是挑事。
以奴婢的浅见,杜家先得拿出足够的诚意,纵然不能获得苦主一家的原谅,好歹也要平息苦主一家的怒火。如此一来,侯府出面帮忙,此事便水到渠成。
听说,杜家同苦主一家,因为田庄结怨。杜家何不大方一点,将庄子做个价卖给苦主一家,再赔点银子。如此一来,官府那边也能尽快结案。”
许氏睁开了眼睛,目光中带着大大的赞许。
还得是陈家的,了解她的心思。
这桩案子,换做平时,帮就帮了。
偏偏惊动了老太太,且老太太还发了话要断亲。
这个时候冒着违背老太太意志的风险帮杜家,那就务必将事情做得更圆满些。
陈家的出的主意就很好嘛。
若是杜家肯放下身段,舍点财,平息苦主的怨气,侯府自然愿意居中撮合,帮着官府尽快结案。
“你这个想法不错。何家毕竟死了儿子,杜家舍点财也是应该的。陈管事,此事你去谈。若是杜家愿意拿出诚意,本夫人也不和不近人情。甚至老太太那里,本夫人也愿意冒险试一试,以后两家依旧是亲戚。可,若是杜家舍不得田庄钱财,此事就此作罢,本夫人就当从未听说过此事。你可明白?”
许氏先是夸了陈家的,接着又吩咐陈管事办事。
这回,她既要又要。
既要银子,又不能留下后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杜家舍点财,平息了苦主一家的怒火。
陈管事很是为难。
杜家找上侯府,就是想出口气,以势压人,迫使何家撤诉。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和何家化解恩怨。
都打死人了,这怨恨怕是化解不了。不如以势压人,直接压死对方,压到对方有苦说不出,憋屈的活着。
偏偏许夫人不乐意这么做。
老太太已经发了话,她可不能冒险。一旦事情败露,好歹她还有借口。
“夫人,若是杜家不乐意,真要回绝?”
许氏狠狠瞪了眼陈管事,“不然呢?五千两是不少,可是本夫人也不差这五千两。杜家若是不乐意,本夫人也不会妥协。这件事就这么办吧。记住,是杜家求着咱们侯府,而非侯府求着杜家。”
陈管事领了命令,只能硬着头皮去答复杜家。
许氏有七成把握,杜家挣扎犹豫一番,最终还是会答应她的条件。
何家已经请出了东平伯府,杜家如果没有侯府帮忙,必输无疑。
杜丰可是杜老爷的宝贝儿子,肯定舍不得是下大牢流放三千里。
能花钱解决人命官司,何乐不为。
许氏正得意,下人禀报,孙夫人来了。
许氏气狠了,砸了茶杯,“这院子里有二房的耳报神啊!我这有点动静,二房立时三刻就知道了。看来,院子里伺候的下人,有必要清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