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坤许坤没太听懂,但他也只会在史秸面前犯傻,可不会在旁人面前露怯。
“你帮了鲁国公主这么大一个忙,她却关了咱们两天两夜,真是吃力不讨好呀!”
严正道:“行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也就是现在,看着她像个普通人,早年间,打杀个把人不在话下!关了两天而已,算得什么大事!”
史秸呵呵,粉饰的皇权啊,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了剥削压迫的本质!
换个想法,你剥削我我剥削你,在我面前称爷爷,在旁人面前还不知道是谁孙子呢。这么一想,内心瞬间就平静了。
“你说的话我会转告给公主的。那接下来,你对时局有什么看法?”
史秸狡黠地笑了笑,“我都要返回故乡了,这里的一切也和我没多大干系,须知多思多虑多说,也容易被人安个口舌之利的罪名。”
严正嘴角扯出了一丝笑,大约是不常笑的原因,看起来格外别扭。
“史家一向板正严肃,却出了你这么一个精怪女孩儿!”
史秸暗道,那你是没见过我胡搅蛮缠的我的爹!我是有理说理,他是没理说理,我最多把人说动,他是要把人说死。
严正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也罢,你先说来听听。言之有物且让你多玩几日,空洞无物就打马归家,不得有误!”
史秸撇撇嘴,到底知道这位不是她能撒赖的对象,只好道:“周边郡王郡主我没怎么了解过,但有鲁国公主珠玉在前,只要我们恰如其分威慑,大概都能得以和平。”
“怎么威慑?像这次一般?”
“差不多吧!可能都不用我们太过费心,只要皇上能将鲁国公主的后续完美善后,必然会引动他们这些小领主纷纷举手投降。——当然,这些必须在军方的严密控制下进行,毕竟不是谁都有鲁国公主的脑子,总有个把不服输的,想跟着淮王干上一票!不成功便成仁,博一把也好过未来子子孙孙都去舔人家的脚底板。”
严正咳了咳,“以后说话注意分寸。”
史秸一哂,平时说话不忌讳惯了,忘了这位可是皇帝的忠臣,“我认为淮王必反!表叔觉得呢?”
许坤道:“有粤王的例子在前,如果淮王怕死,说不定投降呢?”
史秸问严正,“表叔也觉得淮王有可能会降?”
严正想了想,“一半一半的。去滇之路已然封死,淮王如今就似瓮中之鳖一般,被捉是早早晚晚的事。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自己死不死不重要,总不能连累子孙,我认为他有一半可能会降。”
史秸摇摇头,“看来表叔还是没看透皇族的心性!”
严正一怔。
“天下怕死的人的确大有人在,可也有那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的人!皇族生来骄傲,而淮王还是曾经争夺过皇位的皇子,这样的人,即便他只是个藩王,但骨子里泰半自认为是九五至尊!你说要让皇帝投降,可能么?”
严正厉声道:“他也配!”
史秸咂咂嘴,心想这位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保皇派,难怪皇帝这么信重他,“肖想过那个位置的人,永远都会生活在权力的美梦中,哪可能服输投降!权力在他眼里,就是令人上瘾的毒药,仿佛饮鸩止渴一般,吃了是死不吃也是死,但只要端上来,他一定会咕嘟咕嘟一饮而尽,不带一丝犹豫的。儿孙在他眼里算什么,风流快活的产物!只要得胜拿到那个位置,什么时候不能生?七老八十弄个孩子出来的人少么,天命之子难道还怕绝种不成?”
严正看了许坤一眼,见他习以为常,便知这两个私下说话也是没个忌讳,有心想说教一番,又想接着往下听,便罢了。总归不是直系亲属,他也不好狠管不是。
史秸道:“性格刚愎自用的人,对别人狠心,对自己更狠心!虽然在对待粤王一事上棋差一着,但他只要不认输,就证明还有机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总是好过举手投降,至少还能给后世留下一个美名!如此光辉灿烂的精神支配下,淮王绝地反击的可能性占了九成九。剩下的一分,要么他死了要么被夺位了,否则就是拖着残躯,哪怕功败垂成流落他方,也会奋力一博!”
严正道:“淮王不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同是皇室子女,鲁国公主都知低头,他不会这么不顾一切的!”
史秸道:“我们觉得百万大军压境,胜利已经握在手心,但淮王恐怕不以为然。以少胜多的战例不在少数,官渡之战、赤壁之战,淮王的实力并不弱,谁知有没有翻盘的机会?而且就算阻断了滇淮,又真的能让他孤军奋战么?收拢粤王旧部、联合各部宗亲、求援滇藏蒙,甚至挑动农民起义、山匪作乱,人生在世,总有几个臭味相投的朋友愿意搭个手的。”
严正冷笑一声,“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史秸道:“当然不足为惧,可蚂蚁吞象,如果不警醒些,任它发展壮大,就算胜利了,也要被咬去一口肉不是。到时天下大乱,民怨沸腾,终究不是泱泱大国之景象。淮王必定料想得到这些,妄图趁乱取胜,也是人之常情。”
严正道:“战也罢不战也罢,已有两全之策,何惧?!”
史秸道:“表叔准备充分,自然有万全之策,自是不惧。只是有了针对性准备,可以把伤害降到最低程度啊!死万个人的战斗,和死百个人的战斗,虽然都取得了胜利,但是后者有正义战的美名,前者难免就有枉顾性命的嫌疑。敌对关系又如何,战场上的人实乃本朝人民啊,这是骨肉血亲的关系,死了谁都是一笔巨大损失,无论是谁都会动恻隐之心啊。”
严正和许坤二人同时心神一震,这个话,他们从来没有细想过!军人眼里只有上司和敌人,对上司服从对敌人剿灭,理所当然的道理中,原来还有人性二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