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太子妃刁难伍琳琅之事,纵是小姑娘们这里也得了消息。
姜瑶光就纳闷了,这群人是长了顺风耳不成,我家的事我都不知道呢!不过经过小姑娘们不算小声的窃窃私语,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沐浴在别有深意的目光中的姜瑶光有点抓狂,缺心眼吧,这么明显,结仇呢!
姜瑶光糟心的看一眼最活跃的那一撮,低了头问吃糕点吃的香甜的郑语,“小语知道为什么人有两只耳朵却只有一张嘴巴吗?”
胖嘟嘟的小姑娘嗷呜一口吞下手上最后的那块枣泥糕,歪着脑袋想了想,诚实的摇头,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因为人应该多听少说!”
小姑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祖父说多说多错!”
姜瑶光笑眯眯的递了一块糕点给她,赞道,“我们小语真聪明,才三岁就懂理了。”
小姑娘挺了挺胸,“我最聪明了!”
姜瑶光差点要笑出眼泪来。
旁观的可没她这好心情了,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可被当事人指出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顿时不少人颇觉脸热,乍听到劲爆八卦的兴奋之情也冷却下来,生出一丝羞赧来。
还有那么一波呢,是和姜氏不睦的,姜氏崛起太快,可碍了不少人的眼,自然幸灾乐祸。可被姜瑶光这么一说,深觉丢人,可又不占理,只得装的若无其事的散开。
被小伙伴拉着走的聂云湘恨恨的踢了踢地面,“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的暴发户,竟敢在我们跟前拿腔作调,简直不知所谓!”
声音不大,可架不住众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这一片,且她气性上头也没把声音控制在嘀咕的程度上。
聂云湘自己还不觉,被同行的捏了下手,才觉出异样来,登时脸色变了变。
姜瑶光腾地起身,逼视聂云湘的眼,声色俱厉道,“少年时,我祖父苦学文武艺,你们尸餐素位。天下大乱了,我祖父在前线浴血奋战,你们偏安一隅醉生梦死。时至今日,我祖父光宗耀祖,封妻荫子。你却说我们家不过是凭着运气才走到今日,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小姑娘又羞又恼又气,口不择言,“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姜瑶光操起手边的温牛乳就泼过去,横眉立目,“你再说一句试试!”
兜头被泼了一身牛乳的聂云湘惊叫一声,这下子远一些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了。
“你辱我全家,我若是无动于衷,枉为人!”姜瑶光提高了声音,务必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不杀了这只鸡儆猴,是不是阿猫阿狗都要挑衅她一回。
聂云湘摸了两手黏黏腻腻的牛乳,不烫人,可她的脸火辣辣的疼。
前晋那会儿,聂氏便是官宦世家。大周建立之后,京城旧时门阀不是逃了就是死了,世家凋零。当今便广邀地方望族进京,聂氏是头一波响应的。原以为聂氏能更上一层楼,不想丢了大本营不说,在京里也是不上不下的尴尬人。要不是他们家姑奶奶是静妃,静妃膝下还有延熹郡王,聂氏都收不到参加荣王婚礼的请帖。
可五十年前,姜氏还在地里刨食呢,要不是走了狗屎运,遇上当今,现在指不定怎么不堪!两相对比,能不羡慕嫉妒恨吗?
搁平日,也就心里酸两句。可谁让姜氏挡了他们的道!西北边防大动,空出不少实缺,边关清苦却最容易出政绩。她爹有心争一下左领府将军,上下活动了好几个月,眼看就要成了,姜氏却杀了出来,最后被姜家老三截了胡,你说你虐不虐,虐不虐!
虐的旁人都看不过眼了,明显和聂云湘一伙的小姑娘气势汹汹的开口,“纵有什么,你好好说理,动手泼人是什么道理!你怎么如此野蛮!”
“讲道理也要看和什么人!她咒我全家,我没去她家门口撒狗血辟邪,已经够给面子了!”见惯了金老夫人神功的姜瑶光,哪能怕两个连脏话都不会骂的小姑娘。
“瑶光年幼不懂事,聂姑娘大人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我在这里替她向你赔个不是。”
姜瑶光看着一脸深明大义的姜怡妧,用的是看白痴的目光。这货是打哪儿蹦出来的。
莫说她,就是旁人的神色也古怪极了,还有人同情的看了姜瑶光一眼。
聂云湘立马顺着台阶往下爬,“好在姜家有个知礼的。”说着就要遁。
说不过人家,骂不过人家,理好像也是自己亏,笨蛋才留在这继续丢人现眼。
“我姜氏自然知礼懂耻,不像聂姑娘,连圣上都敢编排。”姜瑶光冷冷的瞅着她。
聂云湘一个趔趄,崩溃,“我哪有,你诬蔑我!”
“我姜氏侥天之幸,得遇圣上,这才有机会鲤鱼跃龙门,平步青云。聂姑娘说我们家却是走了狗屎运,难道不是对圣上不敬。”
md,你个熊孩子,我还收拾不了你。我们家就是暴发户,怎么了!蠢货,本朝最大的暴发户是皇家。
聂云湘眼睛都快瞪出来,委实没想到姜瑶光这么刁钻,居然扯起了皇帝的大旗。圣上那是你能随随便便拿来过口的吗。
围观了始末的诸女窒了窒,盯着姜瑶光软乎乎白嫩嫩的包子脸,愣是看出不好惹这三个字。
“瑶光肯定是误会了,聂姑娘岂会有这意思。”姜怡妧再次出声,看着姜瑶光的目光含着一分不满。
一旦延熹郡王继位,聂氏便青云直上,得罪了他们不是给自己树一强敌,怪道日后姜、聂两家势如水火。姜后不得帝爱,恐怕也有这个原因在里头。
再看一眼狼狈不堪的聂云湘,这些年一直觉得姜瑶光乖巧可爱,就是那日反泼了金老夫人一身粥也只想着是巧合。
今日再看,还真不好说。如此倒是与上辈子的姜后吻合了,那可是敢令人摘了皇帝宠妃钗环脱了衣裳,把只着里衣的穆贵妃摁在长凳子施以杖刑,最后皇帝还抓不到把柄发作的女人。想到这里,姜怡妧不禁抖了抖。
姜瑶光/气的肝疼,生吞了她的心都有,搞清楚你姓姜不姓聂!这要不是她姑姑,不想被人说姜氏两府不睦,她都想直接骂人。
与之相对的,聂云湘简直要爱死姜怡妧,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姜怡妧会帮她,反正受益的是她就对了,聂云湘握着姜怡妧的手,连连点头,“就是,我怎么会有这种心思。”
姜瑶光目光凉凉的看姜怡妧一眼,对聂云湘道,“你什么心思,大家都不是聋子瞎子,明白着呢!”
聂云湘一脸血,怎么话从她嘴里出来听着就是不对味呢。
姜瑶光快刀斩乱麻,“今儿是荣王大喜的日子,我不与你一般见识,省得搅了喜庆。只是你好自为之,若下次再叫我听见你诽谤我们家,休想善了。”
聂云湘涨红了脸,张了嘴就要驳,被身旁的伙伴拉住了。可别再丢人现眼了,姜怡妧第一次开口时顺着台阶下了不好,非得逞一时口舌之快,看吧,又被绕进去了!你说得过人家嘛!
走了一个主角,这戏也就没法再唱下去了,围观党心满意足的四散而开,眼神若有似无的在姜怡妧和姜瑶光之间打转,期待姑侄俩能撕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大,从来都是国人本性,古今概莫如是。
姜瑶光自然不肯让人看笑话,若无其事的坐回去,不忘扫一眼姜怡妧,示意她别乱走。她可不想让姜怡妧再有机会说一些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的话。倘姜怡妧执迷不悟,姜瑶光暗暗磨了磨牙。
幸好,姜怡妧收到了姜瑶光的脑电波,姜瑶光不悦,姜怡妧不明白吗。她心里明白的很,只心里有一杆自己的秤,所以宁愿得罪姜瑶光也要示好聂云湘。
可这不表示她不怕,尤其是想起了前世的姜后,姜怡妧心里如同揣了只兔子,惴惴不安,硬着头皮走到姜瑶光身边。
原以为姜瑶光会发脾气,不想一炷香下来她都只是忙着投喂郑语,甚而还有心思向她介绍点心。
落在姜怡妧眼里倒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脑海中掠过当年种种传闻,姜怡妧心慌意乱,犹豫了半响,咬着唇小声解释,“聂姑娘言语不当,可长生这样扫她面子,可不是与她结仇,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况也让人觉得你太厉害了,女儿家落这么个名声不好!”
前世,帝后失和并不是什么大秘密,谁叫姜后连皇帝的强也要。不得帝爱,无子嗣,皇帝还在打压姜氏,她死的时候,姜氏风光还在,可这风光能维持多久!做臣子的还能强过皇帝不成。
姜瑶光撩她一眼,“眼睁睁看着别人侮辱家族无动于衷,你以为这是宽宏大量,别人只当你胆小懦弱好欺负。”
姜怡妧脸色一白,欲言又止,“可聂氏……”
“聂氏又如何?”姜瑶光见她说了半截话,问。
姜怡妧低头捏着手指,“就算如此,你也不能直接泼人牛乳啊,不是把人得罪狠了。”
“她说那话,怎么不怕得罪我!”姜瑶光匪夷所思的看着她,聂氏有什么了不起?聂氏?姜瑶光在脑中将聂氏的关系理了理,没觉得哪里值当姜怡妧这样忌惮了。
姜怡妧张了张嘴,赌气似的低下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想到就在启元二十一年皇帝驾崩,太子继位。次年萧杞意外身亡,几年后,无子的新帝不得不过继延熹郡王为嗣。
一人得道鸡犬飞升,聂氏的辉煌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