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内是端王妃在招待内眷,太子妃,未来国母,身份不得宜,只能她顶上,端王挺高兴,然而端王妃并不,她要这体面干嘛,她就想守着儿子好好过日子。可她若是敢说一个不字,端王就能生吃了她。端王妃内里愁肠百结,待人依旧优雅和煦,令人如沐春风。单这一点,端王甩了太子一条街。
同样不高兴的,还有姜氏诸人,面上喜气洋洋,实际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被太子在门口那么一闹,还有甚心情。姜瑶光虽然扯了张遮羞布盖上去,可也只能糊弄糊弄不明真相的,当时在场的有几个眼瞎耳聋,不等明天,该知道都知道了。
最郁闷的那是太子,要是别个,冲上去揍一顿,对方也没处喊冤,非礼勿视,圣贤书白读了?
只是已成既定事实,再多懊恼也无用,免得再被人看笑话。
婚礼正儿八经是在黄昏时举行的,是以当下大家都还很闲,女眷们便听戏打发时间。
琅琊长公主居上座,太子妃稍次,泰平公主次之,其后是端王妃,再是各位公主按着序齿坐了。
太子妃脸色也不大好,方才那一出,那是活生生打她的脸,更是让她想起了贾氏在世的光景。
台上的花旦婉转妩媚,花容月貌,太子妃听的心烦气躁,她原就不爱这劳什子玩意,道,“整日里听这个也怪无趣的。”
下面人便迎合了几声。
太子妃挑了挑唇,不怀好意的看着远处的伍琳琅,扬声,“听说姜五夫人抚得一手好琴,不知我等今日可有耳福。”
顷刻间,此地落针可闻。
就是那几个想讨好太子妃的都不敢应承了,私下里,展示技艺那是彩衣娱亲,这大庭广众之下献艺,可不就是……把伍氏当做台上的戏子了。
伍琳琅握着茶盏的手有些抖,气的。伍氏书香门第,百年望族,就是晋衰周兴的混乱时代都没伤到元气。比起朝中勋贵名门,并不差哪儿。只伍氏一直在山东那一亩三分地上活动,鲜少有族人在京为官罢了,遂显得低调。
“臣妾儿媳不过微末技艺,自娱自乐罢了,不敢献丑。”俞氏淡淡的望着太子妃。
若平日太子妃还会见好就收,毕竟俞氏是俞太傅的女儿,儿媳妇是淑阳郡主,侄媳妇是泰平公主,姜氏亦是人才济济,再不济已经是慧佳郡主的萧宓也要阻止她亲娘犯蠢,然而今天萧宓抱恙未能前来。
可谁叫嫉妒的女人毫无理智可言呢,遂太子妃不依不饶,“夫人何必自谦,好不好咱们听一听不就知道了。啧啧,看来本宫人微言轻,请不动姜五夫人大驾了。”那架势是不把伍琳琅钉上耻辱架不罢休。
“你不爱听戏那就出去转转,我却是爱听的!”琅琊长公主抬眼扫了扫太子妃。这个蠢货,别人巴不得外人忘了自己的蠢事,她倒好,深怕别人记不住。太子被传出觊觎臣妻难道与她有什么好处!
太子妃被刺了一句,噎的难受,再看琅琊长公主聚精会神的望着戏台子,竟是丁点都不在意她的模样,顿觉面上无光,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半张脸都憋红了。
琅琊长公主瞥到她的脸,厌恶的收回视线。姜氏让她不是怕她,是给东宫面子,省得外人以为姜氏与太子失和,她倒好,上赶着让姜氏和东宫离心离德。
七公主饶有兴致的看着太子妃变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太子娶了这么个蠢货,真是大快人心啊!
更衣归来的泰平公主神色自若,也没坐下,对太子妃道,“你随我去看看,新房可还有要添的东西。”
太子妃当下就白了脸。
蝎蝎螫螫的像什么样!泰平公主心中不悦,然面上声色不露,“吉时要到了,前前后后都是五弟妹在忙,咱们做嫂子和长姐的总不能丁点不沾手。”
太子妃勉强挤出一抹笑脸,无意识的捏着袖口,佯装镇定,“长姐言之有理!”
太子妃的内心是歇斯底里的,细看可发现她的腿肚子都在抖。
实在是泰平公主积威太重。
元后二子二女,长子便是英年早逝的前太子英烈亲王,长女正是眼前这位,打小是当做男孩来养的,跟着父兄上过战场,也管理过一方政务,战功政绩都有。她的封号全称是定国泰平公主,定国,全大周就她一人。
等大周建立,条条框框的规矩立起来,名义上她是退了,然她和驸马靖安侯俞赫一直驻守在边关,虽无名却是实打实手握军政大权的。
英烈亲王去世那会儿,皇帝可不像现在只有三个儿子,而且一个比一个一言难尽。那会儿延熹郡王的亲爹恭王还没死,恭王个人素质还是不错的,起码比活着这三只强。
皇帝呢,是有点偏向恭王的,不过碍着他前头还有两个嫡出的兄长,不好决断。是泰平公主说服了他爹,把自己亲弟弟拱上东宫之尊。
太子对胞姐的敬重可想而知,是以太子妃要是惹了泰平公主,泰平公主可不吃大人不记小人过这套,她会当场收拾了,事后太子知道,太子妃还得落一身不是。
你说太子妃能不憷她吗?遇上泰平公主,太子妃就跟遇上天敌似的。一听说泰平公主回京,太子妃就吓得三宿没睡好。
待两人走了余下诸人不着痕迹地互相瞅瞅,都默契的好像没有发生这一回事儿,继续着先前的话题。
战战兢兢的太子妃跟在泰平公主身后,眼见越走越人烟稀少,连自己要被杀人抛尸的念头都冒出来了。明明是冬日,额上却出现了汗珠。
“长姐!”太子妃壮着胆子开口。
不妨泰平公主毫无预兆的转身,劈头就是一个耳光,直打得太子妃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太子妃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音调都变了,“长姐?”
泰平公主嗤笑一声,“在其位谋其政,你若做不好这个太子妃与我说一声,另选一个就是。”
太子妃脸刷的就白了,抖着嘴唇道,语句破碎不堪,“长姐……何出此……言?”
“要一个公侯府邸出身名门的夫人当众为你抚琴!你好大的威风。一个女人想狂,要么自己有本事,要么娘家有本事,你算哪一种?”
太子妃的脸,白了青,青了红,红到几欲滴血,忍不住辩驳道,“我不过随口一……”
在泰平公主的逼视下,太子妃后半截话自动消音。
“我不管你有意无意,你且记着,没有太子你什么都不是。再让我知道你败坏东宫名声,别怪我心狠手辣,我不是太子,不会被你哭两句就心慈手软。”泰平公主冷冷道。
太子妃为她话里的冷意打了个寒噤,她知道,泰平公主不是随便说说的,这个女人她真的敢。
“带她去收拾下。”泰平公主微抬下巴指了指那边的小院,临走之前警告,“我不想听见老十婚礼上再出现什么不着边际的谣言。”
太子妃傻愣愣的站在原地,随行的宫人面面相觑,还是游嬷嬷站了出来,轻推了下太子妃,“娘娘,奴婢为您补妆。”
太子妃的眼泪夺眶而出,气得全身在抖,“挨打的是我,我还得不让别人知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游嬷嬷赶紧道,“娘娘莫哭,莫哭!”被人看出来就不好了。太子妃在荣王婚礼上落泪,明儿就有乱七八糟的话传出去。
太子妃硬生生把眼泪憋住了,只屈辱万分地咬着一口牙。
游嬷嬷见她委屈隐忍的模样,顿觉心疼。可泰平公主有一句话说得对,一个女人想狂,要么自己有本事,要么娘家有本事。泰平公主是皇帝最宠信的女儿,自己功劳赫赫,她自然可以张狂。反观太子妃呢,穆家不拖后腿就好了,她自身又不着调,哪斗得过泰平公主。
太子妃进了小院,屋里恰有一梳妆台,其实泰平公主手下捏着分寸,那一巴掌听着脆响,实则不重,只为震慑罢了,略略扑点粉就瞧不出来。
太子妃凝视镜面,入眼便是左脸那一鲜红的掌印,“会不会化妆,这么大一块怎么还在。”
化妆的宫女面面相觑,惊疑不定的看着太子妃,又不敢多言,加重了一层粉。
可太子妃怒不可遏,狠狠打了她们一下,“我留你们干嘛,连这等小事都干不好。”
宫女们连忙跪下,“娘娘,已经看不出来了。”
“胡说!”太子妃几乎把脸贴到镜子上,指着自己的左脸,“哪里看不出来,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这么明显一掌印,你说看不出来。你巴不得我被笑话是不是,她欺负我,连你也想欺负了。”
暴怒的太子妃将台上瓶瓶罐罐劈头盖脸砸下去。
被砸中的宫人捂着出血的额角,抖如糠筛的跪趴在地,“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游嬷嬷慌了神,“娘娘,真的看不出来了,您仔细看看,仔细看看。”一边安抚的拍着太子妃的背。
喘着粗气的太子妃小心翼翼的抬眼,镜中的女子,妆容精致,然而神态癫狂,太子妃吓得往后一仰,迅速扭过脸去。
“娘娘,您静一静,没事了,没事了!”游嬷嬷不断摩着太子妃的背。
太子妃觉得眼里火烧火燎的疼,仰了仰脸,面无表情道,“当年她就瞧不起我,我只是个普通皇子妃,她是圣宠在身的大公主,我忍。可如今,我都是太子妃了,我是未来的国母,凭什么,凭什么,她敢对我动辄打骂。”太子妃放在膝上的手死死地拽紧。
游嬷嬷几乎要哭出来,“娘娘,您别冲动,再忍忍,咱们再忍她几年,等您做了皇后,她就不敢了。”
“不会的!”太子妃满脸的不甘,“太子对她言听计从,纵使我做了皇后也要活在她的阴影之下,不够的,不够的。”太子妃眼中迸射出强烈的不甘,显得那张保养得宜的透出一股扭曲。
要做太后,而且不能是有名无实的太后,萧杞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他对泰平濡慕的很,他生母的良娣之位就是泰平建议的。你看,泰平这么早就开始布局了,打算一辈子都压她一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