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炎坐在龙椅上,俯视众生,这是第一次,他说的话让这些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大臣聚精会神地听着。借力把力,他的力量太小,小得让人直接忽视,可今日,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段炎挺直了背,作着严肃脸。
“身为宗正,你若连***、后、宫该如何处置都说不出来,朕看你这宗正也该换人了!”段炎既然同意了颜元的计划,眼下就要达到目的了,又岂会因为这小小宗正不敢说要放弃。
“回陛下,***、后、宫者,其罪当诛!”宗正瞧着形势不对,如今刘家惹了众怒,他再护着,那他这官就先保不住了。
“说来刘家教出这样一个不守规矩的女子,有一可未必不会有二!”有人小心地提醒了那么一句,刘贵妃在宫里头可是深得帝宠,这样的情况下她竟还勾搭上了进宫做客的全真教弟子,那么娶了刘氏女的其他人,呵呵……
一时间,朝廷上半数的人脸都黑了。段炎心情更是大好,闹吧,闹得再大一点,他要是想以刘氏不守规矩而诛刘家太难了,出嫁之女,罪不及娘家,颜元拿了律法让段炎翻看了一遍,段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真要做成了,他这暴君的罪名也逃不过。
段炎只定了刘氏女之罪,并不曾定下刘家的罪名,但刘家现在被百姓围困的事儿,他说了不管,暂时和段炎结了盟的武将们也不会插手,刘家啊,现在只有自生自灭了!
在刘家被百姓围困之后,
刘家女因着刘氏丑事曝出,竟不约而同地被夫家休回,有那烈性的刘氏女为表忠贞,未待夫家谴回即自尽于房中。
昔日的刘贵妃是刘家嫡枝之女,可今日她犯下这等丑事儿,却叫全族的女子都为她的错而付出代价,此时的刘家自内而外都乱成一团了。
段炎一直都叫人密切地关注着刘家的消息,一有新的情况,立刻跑来跟颜元说,颜元被他闹得厉害,最后干脆让他呆着。
“刘家这回失了那么姻亲,将会被人群起而攻之,等着看吧,刘家的罪才开始!”雪中送炭难,落井下石的人太多了,颜元很有耐心,她这一连串的计划,狠是真狠,其中伤害的无辜的人也不少,她有愧,却也必须要这么做。
家族荣辱,本就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刘贵妃做出那样的事情都没想过他们刘家的女人会是什么下场,她只是把这件事捅出去而已,她们的下场,是她们选的。
刘家女所嫁的人,也有那不坚定不移,不肯休妻的人,颜元对于这样的人,也存着观望之态,登记的本子上也备注了查看二字。
大浪淘沙,大理内忧外患,想要对外强势,须肃清内乱。借着刘家之事,她也好好地看看,朝中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可用。
“元元!”颜元不急,也让段炎莫着急,“哥哥,眼下你只须看着事情如何发展,不须插手,总要叫刘家的人知道谁能救他们了,才好让哥哥动手收伏刘家。”
段炎听到颜元的话点了点头,“嗯,没错!”
“哥哥现在是皇帝了,但要学的东西还是很多,朝中的人很厉害,哥哥须得比他们更厉害,那才能压得住他们。为君者最重驭人之道,哥哥不妨多看史书,有不求甚解,亦可向太傅请教。”颜元现在不方便教导段炎,那只能引导。
说来说去,都是年纪小惹的事儿,否则她想做什么会更方便。
昔日段炎的太傅们只会教他四书五经,从未与他说过要读史,今听颜元那么一说,明显一顿地问道:“这是佛祖说的吗?”
“唐太宗李世民曾说过,以史为镜可知兴替。哥哥现在并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皇帝,史书记载的是千百年来的皇帝,创世之帝,中兴之帝,亡国之帝,哥哥正好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学着如何做皇帝,做一个好皇帝。”古往今来当得了一个好皇帝的人,没有不读史的,像段炎这样一个作为皇帝继续人的人,竟然没人跟他说过读史,这是在培养未来的皇帝吗?
想了想大理这几代的皇帝,算了,她还是别纠结了。
“大哥,元元!”还有一位是颜元不能忽视的当数大她三岁的二哥段述。段述原本调皮好动,因他是次子,并无人要求他要像段炎一般读书识字,他整日游手好闲的,直到逼宫之事,他也似是一下子长大了,现下正跟着师傅学武,说是将来要当个大将军,为段炎掌兵护国。
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既是亲二哥,断没有叫他养废的道理,段述还特别知道上进。对比段炎这位年长一些的大哥,往日的颜元常跟段述玩一块,段述一直都是个好哥哥,去哪儿玩的都不忘带着自个儿的亲妹妹,但有人敢欺负颜元,他可是拎拳就揍上去的。
是以颜元要想引导段述可比段炎要容易得多了,段述都是有什么跟颜元说什么的人,加上年纪小又单纯,颜元忽悠起他来真是丝毫不费劲儿。
“元元,今天师傅夸奖我的箭术了,我就照你说的练箭,准头比师傅还厉害!”颜元这位不知掌过多少次军权,还当过特种兵的人,要把段述教成一个将军,计划都备好了,如今正一步步地实行。
“二哥要坚持,不管是箭术还是武功,非一朝可成!”颜元嘱咐地与段述说了一句,段述点点头,顺手从颜元的枕头下拿了一本书来看,那是一本兵书,颜元特意从藏书阁里找出来的。
皇帝的藏书历来是丰厚的,但就大理的藏书来说真是少得可怜,颜元转了好几回都表示很嫌弃,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往大宋去一趟,不为什么,就为了古籍。
兄妹三人都窝在颜元的小房间里各看各的书,虽然不说话,四周却弥漫着温馨的气息。很多年后,哪怕他们各分东西,依然忘不了最初最难的时候,
他们兄妹相互扶持之情。
“陛下,求陛下,救救刘家吧!”刘家,在被姻亲所弃,又为百姓所困,朝中的武将更是恨不得喝其血,啃其肉的情况下,终究撑不下去了。
昔日那位高高在上的刘大人,此时仿佛老了十岁一般地跪在段炎的面前。“刘大人,朕以为你应该很清楚,最想要刘家死的人是朕呢。”
段炎真是丝毫不曾掩饰他对刘家的恶意,那位刘大人啊,一听段炎所言,立刻叩头,“臣愿一死平息陛下心中之恨,只求陛下救救了刘家的子孙,求陛下!”
一下一下地磕在石板上,直磕得额头都出血了,段炎的声音冷冰地响起,“因为你刘氏不守妇道的的女儿,我的父皇抛下了这万里江山,抛下朕兄妹三人。因朕年幼,二叔与金人勾结逼宫,朕的妹妹身中剧毒,如今日日受着毒发之痛。刘大人,你说,这是你一人身死而能平息的吗?”
那位刘大人呆呆地不能动了,他抬起头看向段炎,段炎咬牙切齿地回视着他,他眼中的恨意叫刘大人感觉到一股冷意从脚底窜上……
“但是啊,朕会留你刘家上下的性命的,只叫你们刘家那么轻易的死去未免太便宜你们了,朕兄妹受的苦,总要叫你们慢慢地还,那逃出大理的刘贵妃啊,你们都还活着,朕要她也得好好地活着,却必须比我们所有人都要痛苦地活着,你知道该怎么做?”段炎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一开始他就想要刘家死,哪怕眼下颜元说明白了留着刘家上下的命更叫他们痛苦,但是,刘大人亲自求到了他的面前,这般贪生怕死,他更要好好地折磨他们。
翌日,段炎下诏:刘氏女犯下大罪,致大理举国受难,举国共伐刘氏,然一死百了,刘氏一族当活着,活着方能为大理那无辜死去的百姓赎罪!
“陛下说得对,就那么杀了刘氏一族太便宜他们了,就是要让他们活着,活着叫他们治国安民,征战沙场,那才能洗净他们的罪孽!”
段炎的诏令一经公布,围堵刘家的百姓们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继续地堵了。
这时人群中有人开口说到,这道理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往后啊,大家都盯着点这刘家的人,若是他们没有为咱老百姓出力啊,咱们一人一口唾沫的淹死他们。”
“对,说得对,要是刘家的人不曾念及陛下的恩情,但有辜负圣恩的,咱们一人一口唾沫的,淹死他们!”人们一声声地附和。
“行了,大家都散了,散了吧!”往刘家堵了那么久,虽说有恨刘家的人,可这刘家真要追究起来,要他们死太难了,像这样叫他们刘家的一辈子背负着这等骂名,呵呵……
“老爷啊,往后我们刘家如何还能抬得起头啊!”不管是段炎的诏令还是百姓的传言,刘家的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刘家的女眷没有不抹眼泪的,待字闺中的女子,更是恨得那位不守规矩的刘贵妃去死。
“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再闹下去,我们刘氏只怕要落得灭族的下场!”
“这究竟是谁如此害我们刘家啊?”有那青年哭喊着道出众人的心声。
“谁,自然是龙椅上的那位!”刘大人面如死灰地开口,“以往啊,我们都欺着这位陛下年幼,没想到啊,我们刘家就成了他的试刀石。往后,我们跟谁都没关系,你们都给我牢牢地记住,陛下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我们都只听令照做,谁要是再不拿陛下当回事儿,再闹得我们刘家不得安宁,我就废了谁。”
刘家的议论,很快又一字不落地传到段炎的耳中,段炎皱着眉头道:“若是设计刘家的事被其他人知道了,我们岂非要被群起而攻之?”
“不会的,他们不会的!”颜元笃定地说,段炎看向她。
“我们并不曾设计过刘家,我们只是把刘贵妃做的事儿揭了出来,虽然煽动了百姓,也拉拢了武将,可由头到尾,我们都没有陷害过刘家。透过刘家的事,哥哥的态度强硬只表明了欠了我们的,我们一定会讨回。刘家往日在大理是什么样,如今是什么样,他们看着就心里有数,刘家都斗不过哥哥,他们敢斗那就只管的试试。哥哥不必畏于他们,君强而臣弱,君弱而臣强,人都是欺弱怕强的。”颜元直白地说透人性,段炎原本有些不定的心,听到颜元的话可算是安定了,伸手摸摸颜元的头,“佛祖真是教了元元好多东西呢。哥哥都不懂的事,元元都知道。”
“将来哥哥会比我更厉害!”颜元朝着段炎微微一笑地说。
段炎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颜元再次说道:“哥哥眼下不必急着收拢朝臣,哥哥不如想想该如何打造一支专属于哥哥的军队。兵强马壮方可安定社稷,社稷定,何畏朝臣不伏?”
没有兵,一切设想都是空谈,段炎想了想这一场逼宫,还有以武将压文官取得的这一场胜利,段炎点头道:“可是该如何才能打造一支属于我的兵马呢?我,我不知道如何练兵。”
很多时候,当皇帝的不是没有意识到兵马的重要,但练兵之道,并不是人人都会。
“哥哥不会,那就用会的人。帝王者,善用人而已。”颜元其实更想自己亲自去练,可她真的太小了!
“朝中的将军,哥哥可看看哪个得用再作决断!”颜元虽然借着佛祖的名头给段炎出了这样的主意,却不能一口气吃成了胖子。
段炎来回跺步,显然是在思考,颜元并不催促,轻声地道:“哥哥不必着急,总要看过后才好决定。”
是这个理儿没错,段炎如今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又有得佛祖庇护的妹妹相助,将来大理一定会在他的治理下越来越好的。
再一次挺直了背,段炎握紧了拳头,一眼看向颜元,瞧着颜元那没有血迹的小脸,同样的事,有过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