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颜元早有准备,这再说不妥的话,那就说不过去了。
“如此,那传那华诡进京一见。怀英,此事由你办理。”武媚娘一开口,事情便就定下来了,作为内阁第一人的狄仁杰立刻应诺。
颜元正式参政的生涯,由此开端。颜元这几辈子的经历,天文地理,农商工作,她都知晓一些,是以在武媚娘带关着颜元听着内阁议事儿,颜元总能接得上话,也能提出好的建议,便是狄仁杰也再次对这位年轻的公主刮目相看。
开渠引水入地,当那数以百万的荒地随着水流而成为良田,乡间一阵阵百姓高呼万岁,颜元想到梯田,立刻再次提出,甚至于人口南迁,颜元那一大叠的方案摆在武媚娘的面前时,武媚娘惊讶极了。
“太宗时,亦曾有过人口迁移之事,然至今为止,人口汇集依然是北方,自南一带,人口稀少,良田荒费甚多,迁移,而非逼迁,我们引商先入,以商人以带动人口慢慢向南迁移!”经济带动人口,颜元细细地跟武媚娘解释她的计划,武媚娘打断道:“等等。召内阁及六部大臣进宫。”
没一会儿的功夫,内阁及六部大臣俱觐见,武媚娘道:“元儿,说说你的计划。”
到这份儿上了,颜元也不矫情了,迅速将自己的想法跟计划说出来,那一夜,武媚娘的书房灯火未灭。这一夜未眠,却叫大唐在随后短短的数年间,更迈向了一个高峰。
696年,武媚娘在登基六后年,年岁渐高,立太子一事被人提上了议程,一开始只是私下劝言,但随着武媚娘的年纪越大,便被摆上了明面。
武家人以武三思为首的,自是盼着武媚娘能立武家的人,而李家,自有那忠于李唐江山的臣子们,盼着武媚娘能定下人选,叫天下人都能定心。
“陛下,立太子一事,还望陛下早做决断。”有人开了口,一个接一个的,满朝大半的臣子都出列跪下请道。
一直避而不谈的武媚娘道:“那么你们想立谁为太子?”
好不容易等到武媚娘这一句话,许多人喜形于色,“陛下可有属意人选?”
“长卿公主如何?”武媚娘一句话,正打嗜睡的颜元一下子惊醒了,没想到以狄仁杰为首的朝中肱骨之臣立刻齐声道:“臣等附仪。”
颜元却直接地道:“不成,孩儿不愿,更无心!”
“公主!”一听颜元拒绝了,可叫人心急啊,颜元却认真地道:“孩儿并不想当皇帝。”
这样直接了当地拒绝,也是武媚娘想不到的,这倒叫她这随口一说的反倒觉得颜元很是合适了,“为何不想?你既有本事,也有能力,这个皇帝,你当得。”
“孩儿想做的事儿,直至今日算是都能做了,所以根本无须登上这个高位。而且,孩儿一直都觉得皇帝那都不人干的,可孩儿还是只想当个普通人,所以娘还是另选他人吧。”颜元怎么想的,那也就怎么说了。
武媚娘也清楚,颜元并不是一个容易改变主意的人,如嫁人的事儿,眼看颜元都四十好几了,可武媚娘清楚,颜元依然是清白之身。
“那你以为,谁合适当这太子,未来的皇帝?”武媚娘这么一问,满朝的人都看向颜元,屏住了呼吸,颜元连想都不想地道:“不管娘立武家的人为太子,还是显或是旦,结果都是一样的。”
“怎么一样呢公主!”一看颜元竟然会同意武家的人为太子,可有人急了。
就连武则天也道:“如何一样?”
颜元轻笑了,“若是显或旦为太子,都是我的弟弟,没什么不妥。若是武家的人,待娘百年之后,我会杀了那人,把皇帝夺回来给显或是旦。两种事情的结果不都是一样吗?”
靠!满朝的人都呆住了,那么明晃晃地在皇帝的面前说,你要立武家的人当太子她没意见,可等你死了,武家的人也得陪你死。
这么凶残又霸气的话,听得真是叫人振奋啊!立时间,许多有血气儿的人看着颜元的目光直发亮啊!
“哦,为何要杀武家的人?”更叫人惊悚的还在后头,武媚娘竟然还顺着颜元的回答问了问题。
“娘不是明知故问吗?武家的人坐上了这个皇位,还能有我的活路?”颜元一幅,娘,你怎么问了这么傻的问题的表情。
“陛下,臣等断然不动伤长卿公主一根汗毛。”武三思跪下郑重地承诺。颜元讥笑一笑,“这样的保证,娘您信吗?”
“不信!”女皇陛下诚垦地摇头回答,武三思一下子卡住了。
颜元笑得很是灿烂,“孩儿也是不信呢。这天下,原是父皇的天下,娘拿了,我只会帮娘守着,将来啊,娘定是要传给弟弟们的,若是叫旁的人拿了去,除非我死了,否则,呵呵……”
这一声呵呵,真是叫人寒毛耸立。武三思在一旁道:“公主殿下如此在陛下的大放厥词,未免太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了吧。”
立时间,两道目光落在武三思的身上,武三思再不敢多说一句。武媚娘瞧着武三思不再敢乱说话了,这方转向颜元,“你就那么自信你可以?”
“我能不能的,娘不是比谁都清楚吗?”颜元笑着回答,武媚娘没什么说的了,颜元手下的人马从来不避着她,比起武家的那些人,呵呵。武媚娘道:“你当真不想当这皇帝?”
“娘觉得皇帝是个好差事吗?说起来,孩儿自小并不缺什么了,您和父皇当这皇帝,孩儿这公主的身份谁也动不得,将来弟弟登基,更没人能动,孩儿为何要想不开地当皇帝?”颜元一句话说下来,叫武媚娘这为了帝位奋斗布置了一辈子的人真情何以堪。
“退朝!”被颜元成功气到的武媚娘,直接甩了袖子走人。众人连忙恭送。
颜元全然没将气到武媚娘当回事儿,站了一上午了,这可真累,颜元是准备回去歇着了,可一回头,满殿朝臣都还没走啊。
“殿下!”狄仁杰先是开口,颜元扬手道:“狄国老,什么话都不必多说了,能说的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将来的结局,亦是显而易见,各位不该再有什么疑问才是。”
“都散了吧各位大人!”颜元一点都不好奇这些人为何堵着不走。“让让,让让!”
颜元这是直接挤着人走,其人看着那位狄国老,狄国老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不过两日,女皇将庐陵王李显及以家人秘密召回,等朝臣们知道的时候,李显一家已回到洛阳。武媚娘瞧着懒懒倚在榻上听着乐声的颜元,突然道:“你那公主府是你父皇与我精心为你而建,这么多年了,你也该回去瞧瞧,正好开个宴会。”
颜元抬眼道:“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公主府,太浪费了。”
武媚娘笑笑,“只是让你回去呆个几天,你要是还想留在宫里陪我这老家伙的,你再回来。”
“嗯,就呆几天,我还是回宫陪着您吧!”颜元朝着武媚娘笑着说,武媚娘沉着地道:“眼下娘还在,你还能住这宫里,若是将来你哪个弟弟登基了,你不回公主府,也得回。”
冲着颜元招手,武媚娘道:“元儿,当娘的不能陪你一辈子,所以还想你能找到一个陪你的人。”
“不必了,娘如今不是还在吗?举许我还会走在娘的前头呢。”颜元想了想自己这几辈子的寿命中,真不算长寿啊!
“胡说八道!跟我这当娘的说这样的话,讨打啊!”武媚娘朝着颜元的背狠打了几下,颜元哈哈地笑了,抱着武媚娘的手道:“孩儿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娘别放在心上。”
“你啊!”武媚娘也是拿着颜元很是无奈,母女俩说着家常的话,不知怎么的,颜元竟靠着武媚娘就睡着了。
武媚娘低头看着颜元的睡颜,满目都是柔情,她如何都想不到,由始至终,竟是这个出生险些丧命的孩子会一直存着一颗赤子之心,陪着她到现在。
这个孩子,其实真不像她,也不像高宗,反倒像是那些最是讲仁义道理的老酸儒教出来的。有的时候啊,她是真被颜元气到,但活到了今天,她却庆幸颜元一直都没有变。
“公主最近是怎么了?为何整日昏昏欲睡?”武媚娘侧过头询问蔻娘,颜元是个很念旧的人,眼下她身边的人,都是打小伺候她的人,就是那些老得动弹不得的,也被她好好给养着宫里。
颜元并不爱摆架子,也不常发脾气,却是十分护短,故而宫里的人,抢破脑袋的都想往颜元身边挤,可是颜元却很少换人,也是武媚娘瞧着她身边的人少得越发不像话了,作主的给塞了几个,却都是精明能干的。
平日里武媚娘看着颜元的时间多着,颜元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武媚娘也会第一时间察觉。像这般说着话就睡着情况,颜元可是从来没有的。
蔻娘回道:“公主这小半个月都很是疲惫,奴婢们也请了公主传御医把个脉,但公主不肯。”
武媚娘皱了眉,外头一个女官来报,“陛下,庐陵王偕家眷来给陛下请安。”
皱了皱眉头,原不想见,可低头看了看颜元,道:“叫他们进来!”
“陛下,公主,可是要将公主挪入殿内。”蔻娘询问,颜元眼下睡得沉,一众人说话的声音都有意压小了,并不曾惊醒颜元,但一会庐陵王一家进来,怕是要扰了颜元。
“不必,他们若是敢扰了元儿……”武媚娘的目光闪过一丝狠厉,对于软弱无能的李显,武媚娘是极其不喜的。可这太子人选,武家的人不成,颜元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她要是不想将来的武家无人,就不试想立武家的谁为太子。但是,李显回来了,她就是要让李显清楚明白地知道,他为什么能回来。
流放多年的李显,很是苍老,待他迈入大殿,见到靠在武媚娘的腿上睡得正沉的颜元时,与家人示意他们的脚步轻些,“儿臣见过母皇,见过陛下!”
虽这进殿的有近十人,可一个个声音都压得极低,武媚娘见此,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很好,你总归还知道些事儿,没糊涂到顶。”
李显轻声道:“儿臣不敢。”
“知道你自己为什么能回来吗?”颜元动了动,武媚娘安抚地轻轻拍拍她的背,颜元拧紧了眉头松开了。武媚娘目光扫过李显,李显道:“儿臣知道,多亏了元姐姐。”
“对,没错,如果没有元儿,你是不可能再回洛阳的。而你这些年能在房州过得好,也是元儿为你费尽了心思。不说你在房州被她的亲兵护着,这么多年你一应吃穿用度,都是她为你准备的,李显,你很有福气。”武媚娘这话音刚落,李显却是诚惶诚恐,“母皇!”
武媚娘皱着眉,很是瞧不上他那软弱的模样,偏偏……“朕说了你有福气,你就有福气,你又怕什么?”
李显总是觉得心惊内跳的,可武媚娘显然也算明白了,眼前的李显,就算是让他再活一辈子,他也注定了是没出息的样儿。
“过几日,元儿搬入公主府,不日将会设宴,李显,朕给你机会的。”武媚娘不紧不慢地说,李显抱拳道:“儿臣明白。”
“太子的位置,会是你们兄弟,可是谁,是贤,是你,还是旦,朕要好好看看,看好了,才好下决定。”武媚娘这样喃语,叫下头的人听得十分的惊心,武媚娘却笑道:“若是你们争了起来,朕也想看看,她会帮着谁呢?”
这亲昵的笑唤着她,指的可不就是颜元,可那对李贤,李显,还有李旦的口气,那不在意地脱口而出,实在甚是凉薄。
“母后,儿臣,儿臣万不敢与贤还有旦相争。”李显连忙表示自己没有争夺之意,他更晓得自己没有那样的能耐,却叫武媚娘一个眼神扫来,惊觉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