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与武平山交界处的这一战,人未死绝,但地上却留下了很多的痕迹,这首先追过来的便是先前率队吸引大批火力的云樟、天干 等人。
他们是一路追寻着丫丫等人留下的痕迹而来,故而来得还算快,但当他们一路伤兵败将到达的时候,这里早就恢复了一片萧索,在大树繁茂的密林之中,空气中的血腥味早就随风吹散,只有树枝和枯叶间沾染的血迹仿佛在无声地叙说着这时曾经发生过一场十分激烈的争斗。
“云大人,地面的血迹已经干涸,气味消散,尸体已现尸僵,至少已经死了有两个时辰以上。”有那擅长验尸的人一一将自己的发现说来。
“别说这些废话,先找找这附近是否有大小姐和两位少爷的踪迹!”云樟抚着胸上的伤口,四处打量着,期待着能够发现顶点蛛丝马迹。
他现在已经懊悔惨了,他不该在冲动之下想着以自己的生命去引得那些杀手去追逐他们,而随意离开。
没想到他们倒是引走了第一批杀手,却没有料到在他们的后面还有另外一批,导致他们这边摆脱了那群杀手,追踪着大小姐的痕迹过来的时候,却只看到这么一场十分凌乱的打杀残局。
他所要保护的大小姐和两位小少爷踪影全无。
面对如今场面他该怎么向大人和夫人交待?
“云大人,这里没有任何大小姐和少爷的痕迹,也没有他们的尸体……想来……想来他们会没事的!”手底下的人已经搜了一圈了,但一无所获!
云樟不放心,又自己一寸一寸去搜寻,果然除了看到穿着灰色衣衫的杀手身影以外,并没有看到自家人。
“会不会在这里被追上,然后给活捉了……”有人大胆推测。
“不,不会,如果被活捉,大小姐不可能一丝痕迹都不留下!”云樟断然否定。
当时他在离开的时候就跟大小姐有过约定,如果他们不幸被捉住,是一定要给他们留下讯息的,但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发现任何有关被活捉的消息。
“那就是说大小姐他们是自行离开的?”有人再次猜测。
云樟摇了摇头,四处搜寻痕迹,却不由得摇头:“哎,要是云树在这里就好了,追踪寻影这事一向都是他最为擅长的,我……”他就会使把子苦力,哪里精通这些事。
他心情沮丧,握紧拳头用力捶在一侧的树干上面,捶得那树上面的树叶扑簌簌地往下坠。
“大人,你瞧这是什么?这些人的死因好像都是胸口中箭造成的,但我记得我们好像并没有配备箭矢,也不是大小姐身边那个侍女所为,会不会这里还出现了第三波人……”
“这第三波人?”云樟蹲身下去看着那箭矢,锋利得很,“这似乎是军中所惯用的箭镞,箭头呈现三棱形还带着倒刺,看着好生眼熟,只是却认不出来。
“来人,将这箭矢带回京城去,大人和夫人见多识广,想必能够认出来!”
“那……那大小姐他们……他们,咱们便不找了?”
“怕是找不到了!”云樟握紧箭矢,心里闪过强烈的愧疚。
他把差使办砸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出现的这第三波人应该是来救人的,不然这箭矢也不会将那些灰衣杀手给射死,大小姐他们的行踪很有可爱跟这群使利箭的人有关,现在只要查到这玩意儿的来源,便能够找到他们!
他放眼看了一圈,这次出行问题百出,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护卫里面大概出现了内鬼,如今大小姐他们失踪,看着又像是平安无事,他便不能将他们有可能的去向说出来。
“回京!”他挥手,转向北边而去。
西行路上颇为寒冷,而且越往西边走,天空就越是广阔,仿佛天地间的距离都拉远了。
丫丫年纪小小,从前却也是走南闯北的人。
很小的时候就被白泽弄到南诏去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在南诏的时候也跟着白泽四处游走,几乎将整个南诏走遍,眼界极宽,见识也广博。
但还是头一次到这西边大地来,放眼看去,先是广袤无垠的平原,又有那远处可见的高大雪山,白茫茫的一片,散发着洁白与圣洁的光芒。
“大姐姐,你看,好美啊,父亲母亲说得对,读万卷书,行千里路,在这里能够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圆圆便是往日里看着稳重,这会儿看着这般极具震撼的景象也忍不住眯着眼睛大声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丫丫觉得如何?”梁夏看着马车上的小丫头,她也仰着小脸看着无边的广袤,脸上尽是享受其间的沉迷。
想来应该是不讨厌这里的。
丫丫点点头:“这里看着很美,想来会很不错!”
“你们喜欢就好,从这里绕过函谷关就会到贺连山,然后再过一个峡谷古镇便到了驻军所在之地。”
“哦,古镇叫什么名字?”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曾经你父亲母亲都去过!”梁夏侧着头笑。
不过正是因为有了赵晋和苏芷,那西疆刘营坡小镇已经与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一路西行,风光无限。
而此刻的京城却是风声鹤唳,让置身其中的人过得如履薄冰,似乎行差踏错一步便足以葬送自己的生命。
“夫人,鄂州传来消息,大小姐和两位少爷失去踪迹!”
“什么……云樟呢,天干,阿寅,阿子他们呢?”
她当时派了那么多得力的护卫给丫丫他们,怎么可能还会出现这种意外?
她不相信鄂州那边能够派出能够击杀这支护卫队的人手。
“消息便是云樟云护卫传回来的,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明日想必就能到!同时云护卫说大小姐他们虽然失踪,但很可能被人所救。”
“好赶紧派人去城外守着,一旦看到云樟等人,立刻接回来,我需要他传回来的消息!”如果不知道丫丫他们的安危,她的心就是慌乱的。
青离领命而去,苏芷靠在窗栏上想了想,改装易扮去了一趟大理寺,她问起审讯杜一清的进度,但据封度所说他的嘴还是很严实的,不管他们怎么问他都不肯说。
“我去瞧瞧他!”苏芷要求去到大理寺的刑狱去看上一眼。
“夫人,那牢里腌臜,只怕你去会吓到!”封度想到那座幽深阴暗的大牢,不说是苏芷了,就连他头一次去看的时候有些心理阴影,还是后来看久了才慢慢地好起来!
而她一个弱女子却非要有这么样的想法!
他想告诉苏芷,他们去审杜一清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说,那么她去审的时候,可能他也同样什么都不会说。
“试试便知道了!”苏芷并不多话。
有些事情并不是谁嘴里的话说出来好听,而是谁能够真正的做到。
她凭着沉默进入了大理寺大牢,然后看到了直接被捆在大牢第一个房间里的杜一清。
此时他已经受到了严酷的刑罚,被折腾得浑身血淋淋的,白色的囚衣被鲜血染红。
可他的精神看着似乎还不错。
“杜一清,你可有想清楚?”
杜一清嘿然直笑:“想清楚,我自然想清楚了,我如今虽然下大狱,但是这会儿赵晋却也在大牢之中,我要是说了实话,他可能就脱离那个邪恶的地方了,而我早就已经黄泥巴掉裤衩里,不是屎也是屎了,逃不了喽!
所以我为什么要说?”
杜一清说得很带劲儿,还换了一口气道:“而如果我选择什么都不说,那么他就休想得到逃出生天的机会!”
反正他自认为自己是绝对没救了,那么便是拖也要将赵晋一并拖死!
“你错了,如果你说了,兴许你可以不必死,因为就算我指控你的罪名都属实,你也不会死掉。
但如果你不肯配合我说出实话,那么你的命,就不必等到后面了,你现在就给我去死!”
苏芷将声音放得很低,看似一副十分散漫,毫不在意的模样,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足够将杜一清气死。
“你若不愿意说,你现在就不必活着!”
“你……你敢在这里面杀我, 这里可是大理寺!”就算赵晋曾经是大理寺卿,但他的胆子也没有肥到可以在大理寺里面制造杀戮。
苏芷冷笑着掰了掰手腕子:“谁说你是我杀的,你是自己作恶多端,身具报应,得病死的!”
“你……”杜一清的心“怦怦”直跳,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害怕了!
他一直都不想死,他的前途原本远大,将有可能成为皇帝面前最炙手可热的权臣,可是,却只因为这件小事就将他整个人给扣押在了这里!
他怎么可能甘心?
可自从他被关进这里来,除了每日里看到的大理寺右少卿封度以外,并没有任何人来过这里。
他心心念念想要等到的皇帝的圣旨也没有过来。
难道皇上这是放弃他了吗?
他的心开始有点发慌,再加上封度用刑实在是有些可怕——他上刑流利,动作老辣,不一定是流血最多的,但一定是最疼的。
他的心神正被那抹痛意一点一点粉碎,但当此时看到苏芷的刹那间,他还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瞪着她。
他清楚的知道,就是这个女人害的他,要不是她,他如何会过得这么惨?
他原不必如此惨烈的!
“很恨我吧!”苏芷一语道破了他的心事。
杜一清咬着牙,不说话,但跟中的愤怒已经完全暴露了他此时心中的想法。
“你现在的感受便是当我知道赵晋因为你的缘故而被投入刑部大牢时一模一样!所以你现在所受的不过是赵晋承受过的。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双标,当事情落到别人头上,你拍手称快,可当事情终有一日落到你头上时,你却又表现出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凭什么?”
苏芷忍受着他那几乎能杀人的目光,耐着性子与他讲道理!
只不过讲着讲着她就忍不住刺他几句。
苏芷在短短的时间里制造出了一种十分压抑与抑郁的氛围,然后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盯着已经濒临崩溃的杜一清。
然后摸出玉佩出来在杜一清面前轻轻地摇晃着:“你想活着吗?”
“想……”
“好,说说你干过的事儿!”
“我干过的什么事……”杜一清睁着眼睛,里面的黑眸空洞无神,但是嘴唇却一张一合,说得很是带劲儿。
“你为什么要陷害赵晋?”
“他挡了别人的路,所以他必须死!”
“我的孩子,是谁在派人追杀赵家姐弟三人?”
“公主,是公主……啊……”原本还算正常的杜一清,与苏芷一问一答,有模有样的,却在说出玉叶公主的名讳之前突然失控,用力捂住后脑勺,满脸痛苦。
苏芷恨恨地啐了一口:“哼,看来这玉叶公主的阴谋不小呀!”
竟然连她的儿女都不放过!
大人的恩怨情仇,本就不应该牵连到孩子身上。
她倒好,专门对着她的三个孩子下手。
“她……她没有孩子,她嫉妒……啊……疼,疼……死了!”杜一清的话题只要一靠近玉叶公主,那脑袋就好像会疼起来。
苏芷晓得这般情形,大概是某种十分隐蔽的语言暗示,只要一提到那种下语言暗示之人的名字,他的脑袋里就会下意识生出阻挡之心。
让他情不自禁地暗示自己他不能说出去,不然他就会这里疼,那里疼!
“夫人,他怎么会这样?”站在门口把风的封度听到里面发出这般悲鸣声,以为是苏芷给杜一清上了什么不得了的手段,然后伸个脑袋偷偷瞧了一眼,发现她站在原地什么都没干。
就只是杜一清自己抱着脑袋在那里疼得要死要活的。
想到他先前审讯他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他现在想想就觉得心凉,忍不住上前踢了他几脚。
“喂,你别再装了,什么刑都还没用上了,你就在这里假装成这样有意思吗?”
他断定他就是想要借机躲过用刑。
要知道因为夫人早先有过交待,让他们不要太用狠手段,所以对他用刑都还算保留,正因为这样导致他们这群受过专业训练的刑讯人员居然都没有问出想要的东西来。
所以封度的心气儿这会儿也正有些不太好。
“没事,他是被人下了禁忌了!”苏芷摸出一颗药丸递给封度:“喂他吃下!”
封度捏着那颗黑乎乎的药丸瞧了又瞧,还放到嘴边闻了闻,一股子刺鼻的药味冲鼻而来,他是猛吸了一口气,这样子闻下去差点没有吐出来。
“哎,你别那样子去闻!”苏芷有些无语,抚额提醒,封度心虚的塞进杜一清的嘴里。
不一会儿,杜一清捂着脑袋的手轻轻地放了下来,眼神涣散,似乎正在慢慢地凝聚。
苏芷突然出声:“杜一清,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的人?皇上、摄政王、玉叶公主……”
杜一清犹豫了一下,眼神慢慢地聚拢,然后开始有了神彩,他再看着苏芷的眼神里便有了无限的恨意。
“你……你敢用那一套谋算我!”
这样摄魂操控人心的技艺她居然也会,要知道他也还是跟在摄政王身边时才见人使过,效果惊,极为恐惧。
只要对方施展起那样的手段,那么不管她想要知道什么,被操控的那个人都会控制不住地往外吐!
这样一来,那他苦苦守着的秘密又岂是秘密,而如果他将这一切都说出来了,那么他这一辈子也就走到了尽头。
所以苏芷这个女人,这样做无疑于就是将他送上绝路。
他眼中含恨,怒意涌现。
真想用世间一切最恶毒的话来攻击她,可没用。
苏芷根本不在乎,她只是对着他笑笑,薄唇微勾,道了一句:“谢谢!”
接着便走得不见了人影。
“你……赵苏氏,你等着,等着,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以为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情报了吗,你得到的只是死神的邀请!”
杜一清又害怕又绝望,捧着脸大哭起来。
封度跟在苏芷身后走过长长的走廊,回到大理寺的中院里。
外面阳光普照,照礇上暖洋洋的。
封度抹了一把汗水,躬着腰看着苏芷:“夫人,你问出来了?”
苏芷摇头:“问出来一些,但是关键的信息没有问到!”
“啊,但我看他那副模样好像觉得你什么都问出来似的!”
苏芷点头:“没错儿,我就是要让他那么以为!这几日你们便不要再去审他了,就让他关在那里。”
“可是我们大理寺审案是有时间限制的,若是关押得太久了,恐怕有人会闹意见。”封度有些为难。
他的直觉告诉他杜一清是一个很重要的囚犯,他需要更多的保证。
苏芷冷笑一声:
“闹什么意见,杜一清的罪名已经定了,只要皇上不开口要人,便是谁人来提都不给!他们要是强闯,就治他们一个与杜一清一样的罪名!”苏芷说着往外走。
“罪名……罪名是什么?”封度连忙追出来。
“谋逆!”
闻言封度一征,站在原地怎么也挪不动步子了。
苏芷走出大理寺不远,就见青离飞身过来附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夫人,杜夫人在前面的醉风楼里等你,说是有事相商!”
苏芷皱眉思考了一下这个称呼,尔后才慢慢地弄明白:“苏玉颜吗?”
“没错儿!”青离瞧见自家夫人脸上有着犹豫,连忙问道:“夫人这是不打算见吗?”
“不,不是,见是要见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命人往醉风楼里去。
那里是李思容的地盘,倒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三楼雅间,苏玉颜已经跪坐在软榻上等着她了。炉子上煮着茶水,蒙顶甘露的香味浓浓的溢出来。
可见苏玉颜这是用了心思布置的。
“二妹妹!”看到她苏玉颜起身行礼。
动作到位,规矩有礼!
苏芷颇为动容,从这个穿着讲究,神情温柔的中年女子的身上她已经丝毫看不出曾经在她身上流露出来的那些戾气与敌意。
“你坐吧,二姐姐!”
不管时光荏苒,她们依然还是曾经同在一个家里长大的姐妹。这一点理应不由她们现在的关系而有所改变。
只是时过境迁,她们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小山村里的姐妹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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