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北而站,目光穿过重楼玉宇,不知落向了何方。
苏芷没有说话,朱锦睿也开始沉默。
他觉得他是越来越能看不懂这个小女子了。
个子瘦小,身形纤细,可她的心里却仿佛藏着无数的想法,每一个都能让他猝不及防。(作者裙:,春风盼君归,敲门:文中角色名)
可他就是想要靠近她,想要让她陪在他身边!
如果没有她,就处有朝一日他荣大宝,恐怕也没什么意思!
“你打算怎么办?”沉默毕竟不是他喜欢的状态,朱锦睿主动问苏芷。
“我会再求皇上,直到他答应为止!”苏芷没再沉默,十分干脆地回了。她一直都在等他给她做这个回答的机会,果然等到了!
“你还要再入宫!”
“王爷,苏国公府已经只剩下容之了!我怎能不来?容之必须不能有事!”
如此固执、执拗的苏芷,朱锦睿还是第一次看见。
她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一抹不属于寻常时候的坚韧。
看着她,他仿佛有一种想法,这个女人似乎永远都不会被打垮一般。
她永远都有那么犀利那么敏感的一面,困难愈多,生活愈难,她就愈加坚强,就好像铁砧板一般,愈是用尽了力气去敲打她,她就愈不低头,愈能喷射出火花。
这样的女子怎么能让人不爱呢?
朱锦睿暗自想着,而前面那个女子已经离得他远远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她似乎遇上了什么麻烦,马车被人堵在了回苏国公府的必经之路上。
光影暗淡,皇城脚下高高挂着数盏气死风灯,灯影摇晃,将城墙下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赵郎中!”苏芷福身,面前这人是赵晋的父亲赵德正。
他身上穿着正五品的青色官袍,这么多年了他既然还只是一个正五品官,许久不见,他看着面容憔悴,眼神萎靡,似乎过得不并不怎么太好。
他听到苏芷的称呼,心头一股烈火喷出,眼睛一瞪,怒声斥骂:“你不配叫我,你个克夫之人,我儿谦之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了你这个惹祸精!”
苏芷被骂得一蒙,虽然她与赵德正之间的确有些不可调和的矛盾,但那也是他先招惹的她,她从未在主观上招惹过他,也未曾用身份欺辱过他,而如今他却这样让她下不来台,为何?
她动了动唇没有说出来。
赵德正便将其视作她瞧不上他的信号,声音更是恶毒了几分:“如果不是因为娶了你,谦之何至于与你们这群乱党苏国公府之人扯上关系,若不是因为你们苏家人,他又怎么会回不来?又怎么会被皇上厌弃!”
赵德正说到最后情绪似乎有些崩溃,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歇斯底里。
可苏芷却被他异样的情绪触动,他凭什么心态这么崩溃,他在赵晋有限的生命中,可从未给过任何的温情,也从未履行过做父亲的职责,如今他出了事,他最是没有资格来指责的人。
因为要说担责的话,他应该担首责。
可此刻提到赵晋,想到他生死不知,苏芷的心痛得揪成了一团,她分不出心神来计较赵德正曾经对赵晋做过的伤害的事,只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可赵德正却将她此时的反应当作是心虚的表现,他便愈加蛮横,凶顽起来,尖长的手指一伸,就快要是戳到她的额头上了,骂了一连串乡下人骂的难听的话之后,用一个恶毒而又坚定的眼神瞪着苏芷,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喊出:
“乱臣贼子,你赔我谦之来!”
苏芷听着他层层递进的骂人的话,连乡下最粗俗的妇人恐怕都比不过他,骂的话也是肮脏无比,什么贱·人,瓜婆娘……形如骂街,不堪入耳!
“住口!”守着苏芷的青离早就听不下去了,她握住了腰间软剑,只待他一停,她就要拔剑相向。
苏芷按下她的手,挺直腰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赵大人,你如今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我相公的父亲,还是正五品郎中的身份?”
赵德正一窒,在他看来,什么身份都无所谓,关键他就是要出这一口气!
要让这些曾经看不起他的苏家人瞧瞧,他就要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如果是我相公的父亲,你恐怕是没有资格的,为父不慈,子何以孝之?若是凭五品小官的身份,那本县主就要敬告你一句,我乃正三品,你不过正五品,论出身,我乃堂堂簪缨世家,而你……罢了,你今日对我不敬,我眼下不跟你计较,如有下次,我必告进皇宫,撸你官职,让你连五品官也做不得!”
“你……”赵德正被气得不轻,冲上去就要朝着苏芷撞过去。
“不自量力!”青离早护在一旁,就等着他动手,见他果然动了,立马一脚过去,赵德正冲上来,正中心窝子,痛得他哭爹喊娘。
青离看到刚刚还气势凶恶的人一瞬间便怂了,还欲教训他,苏芷却已经失去了心思。
“算了,走吧!”为他这种垃圾人不值当过多花费她的时间。
此事苏芷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却有人将其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并且为之还付出了行动。
三日后,苏芷便听到一个消息,赵德正当天夜里因为醉酒摔下马来,双腿残废,恐怕从今以后便要不良于行!
“你干的?”苏芷第一眼望向青离。
当时她被赵德正辱骂时,青离眼中的愤怒要是放在一堆木柴前,恐怕都要点燃。
青离慌乱摇头:“不是奴婢干的,不过奴婢听说了,似乎是那一位动的手!”青离虽有些不愿,但还是不得不告诉苏芷,根据他们原先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很有可能是摄政王派人干的。
恐怕是想要给他一个教训的,但出手之人没轻没重的,这才把腿给弄断了!
青离得出结论,虽然有些可怜,不过这也是他自找的。
俗话说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
苏芷叹息一声,她从未生出害他之心,尽管他那样对待他们夫妻二人,但好歹看在他是赵晋生父的份上……
可惜如今他却依然执迷不悟,罢了,她自己的事情都操心不过来,又何必胡乱生出圣母心!
此事说过,苏芷便又得到前往皇宫求情的机会。
这一次不知为何,朱锦睿没有专门抽出时间来陪着她,而是找了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女子跟在她身边一路进宫去。
而没有了朱锦睿这张活招牌,苏芷才知道原来皇宫是如此的不好进。
刚进外城,就一连验证了五次。
进了内城之后,更是每进一座宫门都要被搜身,被验证。
有好几次她都感觉到有人要搜到她藏住的药丸了,
但每次到了关键时刻,就总会有人适时出现,引开那搜查之人的视线。
如此一路惊险地进了宫,找机会把药带给了皇上。
看到皇上的瞬间,苏芷突然想明白了,为何对她的搜查变得这么严格了,那是因为躺在病床上的皇上脸色红润,已经不复当初看到他的那副面黄肌瘦的模样,他的眼神里也有了神采,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不再沙哑,难怪……
“皇上你如今病重,可是要好生保重身子!”苏芷看不下去,小声提醒了一句,重点咬住他病重。
皇上掩住嘴,是啊,他病得太重,病得太久,已经忘记了健康是什么感觉,所以才会忽略了。
“朕久病成医,兴许哪天就把能自己的病给治好了!”皇上答,在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神里满满都是自信。
苏芷心下动了动,皇上突然用力咳嗽了一声,苏芷下去扶他,只觉得手心里多了一个纸团。
她心下了然,趁身旁的黑衣女没有防备时瞧了一眼, 上面只有三个字,似是地名。
苏芷怔了一下,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为掩人耳目,苏芷从皇宫里出来之后,并没有立即奔赴地址上的地名,而是先去巡视了她在京城里的铺子,又去了一趟城郊的温泉庄子。
因为这些都是与李思容合伙开的,里面还有摄政王妃的股份,所以就算在这个非常时期,也无人敢招惹,都在正常营业。
在苏芷把自己折腾到累得不行时才到达纸条上写着的东条巷回春楼,走进了才发现这里是一家洒楼。
正时正是傍晚时分,里面人来人往,用饭的人甚多。
她随意进了一间雅间用饭,很快便等来了一个老熟人。
“呀,又见面了,咱们好有缘份哦!”平姬笑得见牙不见眼。
苏芷不适的蹙了蹙眉,弄得这么大开大合,说好的女子的矜持呢?
她一掀裙摆,便在离她最近的圆凳上坐下,双脚微微翘起,正好将腿搁到苏芷大腿上。
“你干什么!”苏芷毫不犹豫地扫下她的腿,却见她还要再兑上来,不由皱眉。
“得,我想你啦,阿芷!”
苏芷被她的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越发不想与她说话。
便冷着脸生硬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嘿,真是粗鲁的小丫头!”平姬伸手勾住她的下巴轻轻挠了一下。
苏芷起身便要走,她的时间如今宝贵,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喂,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家人和相公的消息吗?”平姬从来都有办法惹得苏芷不高兴,然后又会在她面临崩溃的前夕把她的情绪扭转过来。
一如此时。
苏芷刚抬起的脚步便生生的滞塞了,
回身扭住她的衣领:“他们怎么了?我相公在哪里?”
“他们死了?你可有打开过棺木看过?哦,你肯定不会,你这么孝顺,哪会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不过我会,早在回京的路上我就瞧过啦,他们没在里面,至于死了还是没死,这我就不清楚了!”
反正苏迹大老远从北疆运回的棺木里没有装着苏家人,一个也没有!
当然后面那些家将的死却是真的。
“至于赵晋嘛,我的人瞧见过他了,他没有死,从北疆悄悄地潜回来了,眼下已经去了南边儿!”
“你……你怎么会知道?”苏芷指着她,不对,这个地方是皇上告诉她的,难道皇上自始至终也都知道,而她……她是拜月教的人怎么会跟皇上勾搭到了一起。
在苏芷的印象中拜月教一直都是摄政王的人,而如今变成这样,其中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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