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漫天的铺子门口正在上演着什么神仙戏码?
一群穿着肮脏,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正缠着“随缘”铺子的掌柜,口里直嚷嚷着让他赔给他们大哥。
地上躺着一个年轻的男子,穿着一身灰衫,头发挽住打扮得还算齐整。
听他们闹腾却是他们在这里买了“随缘”里的辣酱吃了,然后就晕倒了,接着就被他们抬到了门口来寻“随缘”的晦气。
苏芷眼也不眨地瞧着,这些人的演技不怎么好,过于浮夸,但是她瞧得却是一脸的兴味一点儿也没有嫌弃。
只因为这样的戏码以前在她开的铺子里不知道要上演多少次,而这一次终于轮到了别人,而且还是她讨厌的对象,她看得心里又自有一番乐趣。
看那胖掌柜地被缠得没有办法,心头有大火却又发泄不出来的样子,苏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精彩,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她顿时觉得先前在那后花园里受到的憋屈也不憋屈了,只觉得满心的舒爽。
“怎么样,喜欢吗?”赵晋终于舍得多说话了。
不过苏芷却蹬鼻子上脸闹起了脾气——哼,谁让他刚刚不理睬她的?
赵晋看着这个只拿后脑勺对着他的小女人,便是没有直面她,他也想象得到那一双如漆的眸子肯定气恨恨地瞪着,两颊圆鼓鼓地嘟着。
虽然这模样儿不丑,但他又怕气坏了他的娇娘子,连忙放下身段,绕到她前面轻声哄道。
“娘子!”
他有意合好,苏芷卖了一小会儿的脾气已经完全消融了。
看吧,她就是这般不长记性的人,尤其是在赵晋面前,他的温柔她完全无法抵挡。
她正要也说句软话把这事绕过去的时候,却突然看到那胖子掌柜地从袖中摸出了一杯骨针,上面绿光森森,应是淬了毒的。
她心神一动,连忙推赵晋:“快,快救他,掌柜地要下毒手!”
赵晋眼力也极好,又得苏芷提醒,早就看在眼里,可此刻乃是千钧一发之时,再想召唤云柏上前已是不可能了。
想到地上那人的身份,他来不及多想,跳下车就奔了过去,一下子将那掌柜的推倒,掌柜的虽胖,却也是个身手灵活的,在被他推倒的瞬间拼力将骨针从手中发出。
眼见那针朝着赵晋飞出,苏芷急得大喊:“小心!”当下也不含糊匆匆跳下马车随手扔出手中的茶盏去拦。
“啊……”只听一声惨叫,一旁的一人却是已经中了招了,歪歪地摔倒在地。
苏芷的心头乱跳,急步去看,却见那人不过是先前在后花园里的矮个子黑衣人。
他一脸痛苦的捂住心口,那闪着绿光的骨针除了一半插在他的胸口上以外,还有一半露在了外面,正邪魅地闪着幽光。
“啊……痛,痛死我了,掌柜地救我,救我!”
胖掌柜一脸懵逼地看着,不晓得为什么那么近的距离他飞出去的骨针都会打偏,不仅没有伤到前来寻事之人,还扎到了自己人身上。
他喘着粗气翻身做起,往袖子里一摸,还要再故伎重施,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有人按住了他的双手。
云柏咬牙切齿:“大胆刁民,真是好大的狗胆,知府赵大人从此路过,你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杀手,来人,拿下!”
胖掌柜看到瞬间出现的皂衣衙役,一惊,抱着头就地蹲了下去,配合上他两百斤的身子完全滚成了一团球。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草民哪里有那个胆子,草民……”
“你没有,你射出去的骨针可是有毒的?”毒下的是普通的砒霜毒,是个人都认识。
“误会,误会呀!刚刚只是一场误会,官爷,知府大人,草民知错了!”胖掌柜赶紧爬起来扑到赵晋脚前,扯着他的衣摆认真地求饶。
“拿下,不说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行刺朝廷命官,且只说你所售酱料有问题,吃坏了人肚子,不仅不思赔偿补偿,竟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意欲行凶、杀人灭口,便已经足够你入狱了!”赵晋站直身子,官威甚重,锐利地眼眸里冷光崩射,胖掌柜吓得瑟瑟发抖。
他也没有想到他的运气会这么差,这刚一出手就会让当地的知府逮个正着。
不过他怕的却不是赵晋,而是铺子里那双若有若无地盯着他的眼睛。
这间铺子在运营地最初就有人告诉过他,他们现在做的是合法的买卖 ,因而一定要小心一点隐藏好自己,尤其是要防备着当地知府赵晋。
可这好日子刚过几日,他才松懈了一会儿就被正主儿找上门来了!
他完了,他得好生保守着秘密,不管是什么样的大刑,都得撑住了,暴露了身份,他只有死路一条!
他紧缩的瞳孔被苏芷捕捉着,顺着那条线她悄悄地望了过去,那里有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戴着连体的兜帽,看不清长相,也不知是男是女,但从帽沿下露出的那双眼睛细长又阴毒,仿佛吐着信子的蛇。
苏芷还欲瞧清楚一些,那人却极其敏锐,不等她多看,已经转身离开,傍晚的天色借着黑色,很快便混入了人群中,再找不见了。
苏芷心中暗生警惕,悄悄扯了扯赵晋的衣袖:“相公,派人好生看着他,想必他比咱们想象中要更加重要!”
赵晋点头,好生叮嘱了一番云柏,为免出意外,命人撤离回衙。
苏芷看着四周满脸看戏的吃瓜群众的脸色,突然拉住他,示意他先回府衙。
赵晋当然不愿意她单独留下,但苏芷指着她刚刚换上的衣衫和披风:“相公放心,我现在这模样谁都不认识!”
赵晋看她,穿着一身连着帽子的长裙,果然有些认不出来,但还是给她再披了一件黄色披风戴上帷帽,还将云柏留下,叮嘱他必须好生护着她。
苏芷悄悄地在小巷里下了马车,带着青离二人又转回到了“随缘”门口。
如她所料,门口刚刚聚集的人并没有因为知府衙门的人出面带走了胖掌柜和那个受害者而散去,反而人越围越多。
“这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有后来的人趁机打听。
“唉,一家经营得好好的铺子掌柜说抓就被抓了,唉,世风日下呀,还以为这赵大人是个清官好官了,原来……”
当时赵晋率领衙役在的时候没有人敢说什么,可是等他前脚一走就立刻有人在人群中散播赵晋是否故意针对“随缘”铺的话。
“哎,你们不知道别乱说啊,人家赵大人可没有冤枉庞掌柜的,我亲眼看到他扔了一根针要杀赵大人。那可是朝廷命官,多尊贵的人儿,这罪大发了!”
“切,他说有针就有针了,头发般大小,谁看得清?”
有明眼人欲替赵晋辩驳,却也有没有看到的或者受了煽动的百姓正在引领着话题朝着一个无法控制的方向而去。
“我看到了!”
“我呸,我记起来了,你家小姑的儿子的娘子好像就在那家做零活,你是不是为了讨好那狗官故意昧着良心骗人?”
“就是,就是,我们都没有看到!”那针的确细,一般人站的角度不同,眼力不好都有可能看不见,那人被人群起而攻之,顿时气得哑口无言,甩了甩袖子气愤地走了。
少了替赵晋说话的人,余下的人被有心之人一挑唆很快就一边倒地开始攻击起赵晋这个知府大人来。
说什么难听的话的都有,苏芷听得不停地咬牙,气愤不已,好几次都要撸了袖子直接上了,还是青离狠命拉住了她。
“夫人要是不高兴,待会儿我出去教训他们,你不能去!”
大人临走之时可是对她下了死命令的,一定要护她周全,断然不能让她受到半点欺负。
“可是你听他们……”苏芷脸颊气得通红。
“不过是些庶民之言,起不了作用!”云柏在一旁,虽然也气愤,但双手好歹死死地按住了长剑,忍住不拔出来,还要冷冷地讥讽他们。
“是啊,夫人,云队长说得对,他们说得再有劲又有什么用,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呸呸呸!”
青离学起来形神俱备,苏芷要不是气过头了,差点就让她给逗笑了。
回去后,赵晋还没有回来,一问才知道他还在府衙的大牢里审问那胖掌柜,苏芷心知他惦记着之前承诺过要替她追查的事,故而才会这般下苦功,心里一暖,再想到那些人对赵晋的诋毁,心头又是一疼。
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吃瓜群众,只会听从别人的挑唆,连自己最基本的判断都没有。
赵晋在此任职一年来,处理州府政务哪样不是兢兢业业,如今不管是农业还是工商业、手工业都有长足的发展,尤其是锦官城的蜀锦,通过他的重点推荐和筹划,已经建成了好几家大型的绣坊,不知道解决了多少年轻守寡,老年丧子的孤老妇人的生存问题。
还各种开挖渠道,为锦官城郊区的百姓的田引水灌溉,更指引附近的村民们大量种植各种各样的农作物,充分发展经济,如今的锦官城已经是蜀州名副其实的经济中心,可这些人居然还在背后如此诋毁他。
她气哼哼地不能忍,可外面现在却是一边倒的情形,她又不能强出头,不然他们更有话说,直接就将赵晋仗势欺人的事情给坐实了。
她不能拿赵晋的名声来冒险!
苏芷心里抑郁着,身上之前被刮伤的伤口也有些忍不开支,开始火辣辣的痛。
青离拿了药来,扶着她坐下先对镜撤妆,再上药。
手刚伸上去,青离惊呼一声:“呀,夫人,你头上的发簪怎么不见了?”
苏芷对镜打量,左边的华胜还在,上面的南珠珠钗也在,可点翠鸟羽簪没了。
“怎么会?”她簪着就没有取下来过!
“夫人别急,奴婢派人去找找,兴许落在马车上了,还有院子里。”
“那,那快去找,必须找到,那是相公送给我的!这里我自己来!”
她一直都珍而重之重而珍之的收着,怎么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丢了,她该怎么向赵晋交代呀。
青离匆匆而去,唤来一个小丫环站在旁边供苏芷差遣。
等到苏芷上完了药,青离才匆匆回来,但是却是两手空空。
“夫人,奴婢无能,并没有找到簪子!”青离跑得气喘吁吁,她领着家中下人,将两进的院落都搜了个遍,也不管苏芷今日戴着簪子是否去过那些房间,她都挨着挨着搜了过去,也召集人手问过他们是否有看到东西,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大家都没注意,马车上也找过了,就差把底板掀开了!”
苏芷心口惶急,柳眉深皱,一脸难过。
“嘶!”身上的伤口突然提醒了她。
“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在‘随缘’铺子里掉的!”
她那会儿忙着藏起来,直接钻进了长满刺的灌木丛里,那里面全是勾勾连连的针刺,当时的她的头发还被挂乱了,逃出来后便是一直戴着帷帽遮挡,是故,赵晋那般仔细的人都没有发现。
青离一喜:“既然夫人知道丢在了哪里,那奴婢便去替你寻回来!”
“别去,那个地方不简单,还是不要轻易冒险的好!”
苏芷忍着心痛,打算先暂时将此心按压下来。
毕竟无凭无据地仗着官府的身份就直接进去乱搜,这不符合一个好官的标准。
“可是夫人……”青离表示她可以在夜深人静地时候去。
“更不要,你看到我这一身的伤了吗,虽说都是皮外伤,可是却也痛得紧,还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苏芷坚决反对,青离没有办法。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没有了心情,苏芷也觉得身上的伤口越来越疼,而此时赵灵却突然敲门走了进来。
“大嫂,我刚从外面回来,门口有个人送来一个盒子,说是让我转交给你!”说着便看到了苏芷脸上的苍白之色,连忙关切地询问她怎么了,需不需要她替她看看。
苏芷不想让她担心,连忙摇头:“不用,没事的,很快就能好!”
她现在心情极度抑郁,没有什么情绪陪着赵灵说话,便让她先去看看赵母。
“大嫂,这个盒子,你不用看看吗?”赵灵见她直接将之忘记了,连忙推到她面前。
苏芷低眸,这是一个普通的漆盒,黑色,但是做工还算精致,约有两根手指那么、长,瞧着这长度,苏芷眉心皱了皱,握紧了拳头,抬手便要挑开,却被青离扑过来强行阻拦了。
“夫人,切莫动手,待到奴婢来!”
现在的锦官城已经不是原来的锦官城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容不得他们大意!
苏芷心里一动,青离虽然有些小心地过头了,但是她还是听了她的话,将开盒子的事情交给了她。
同时她还害怕里面会装着毒烟毒雾之类的, 特意让青离拿了湿帕子捂着口鼻,还叮嘱她,一旦看到冒险或有虽的动静,就赶紧将其丢了。
青离领会,还特意拿得远远的,方才打开,一看,顿时惊喜交加。
“夫……夫人,你快来看看,这里面……这里面是……”
她一边喊着一边冲到苏芷面前,高高举起长盒递到她面前。
长长的盒子里,铺着黄色的锦缎绒布,里面赫然躺着她丢失的点翠鸟羽簪,别致好看,小巧玲珑。
赵灵在旁边看着,通过两人一问一答,她反应过来:“这物件先前丢了,然后被人找到送回来了?可是是谁呢?”
“是谁呢?”苏芷抬头看她。
这个问题该问她呀,这可是她带回来的!
一个问题抛出平日里伶牙俐齿的赵灵也沉默了。
许久在苏芷期待的眼神下她才呐呐地答道:“大嫂……我……当时我也没有注意,我只看到是一个小丫环,长相圆滚滚的,穿着一身棕色的裙子,她的皮肤还有些黑,不像咱们土生土长的锦官城人!”
巴蜀之地的山好水美,养出来的姑娘都是水灵灵的,不论长得好坏,皮肤大部分都是好的。
苏芷点头:“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赵灵是过于谦虚了,她明明都已经将那人的基本特征都看了个全。
“只是你下次如果再见到她,你还能认出来她来吗?”
“当然,她的长相在我认识的人里面还是比较有特色的!”
她在锦官城所识得的基本都是富商豪绅家的小姐,个个都长得纤细瘦长,肤白貌美,那样一个又胖又黑的丫头,还是挺少见的,故而她瞧见了一眼,也是印象深刻。
见她肯定地点头,苏芷赞许地点头,揪紧了发簪,在上面意外地发现了一层黄泥,还夹杂着一片细长的碎叶子。
这不正是在那花坛里钻来钻去弄上的吗?
看来她先前的推断的确是正确的,这发簪她还真是她不小心掉在花坛里的。
只是这送还发簪之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又是谁呢?
看这情形,她绝对是知道当时发生的事情的,而且这上面的两种痕迹她还故意留着这不就是为了提醒她,她的一切她都知道吗?
可是她想要做什么?
苏芷疑惑道:“她除了送还发簪,还有没有留下别的话来?”
“没有,她一到,就只说了一句话:‘烦请将此物交给知府夫人!’”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想问的问题都被憋死了。
苏芷现在的心里就像裹了一圈的浆糊,而正是因为她想得太多了,以至于脑子里反倒成了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了,觉得这人的身份更显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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