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外面的风很大,苏芷被吹得有些不舒服,但是好在越吹脑子倒是越清醒起来。
她突然捂着嘴用力咳嗽起来,趁机将袖中的药粉一扫,有一个刚要上楼梯的顾客突然就大叫一声手舞足蹈地在原地狂舞起来。
苏芷假装受惊大叫:“啊……这……这是干什么?”
她一叫,那些早就得过白泽吩咐的暗卫再也没有像上次在皇城那般,这次立刻就现身了,从身旁的六个护卫到二十多个人,里面乔装打扮过的赵晋立刻反应过来,趁人不注意比了一个手势绕进了药铺的后院。
苏芷看着那道灰白的身影消失,心都痛了,却也无可奈何。
她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得这个地方暴露!
既然在乎的人不在里面了,苏芷进去的时候便一点儿异样都没有了,也显得对买药材这个事儿一点儿热情都没有了。
只淡淡对着店铺的小二随口吩咐着她想要的药材名:“当归,决明子,蚕沙……”
她一口气说了一长串,怎奈那接待她的店小二是个蒙的,听了一回没听明白,才拣了一样药,就又巴巴地凑过来问她要些啥,来回弄了两回之后,苏芷又说了一长串,那小二听了半晌,最终咂巴着嘴,讪讪地道歉:
“夫……夫人,小的……小的记性不大好,您可否慢些讲,啊,不如,不如先请您进内室里歇息一会儿,小的拿套笔墨纸砚给您,你把要的药材写下来,也免得小的给您弄错了,岂不误了您的事儿!”
苏芷瞧他一眼,看他眼珠子一转一转的也不像个笨东西,没想到记性差成这样。满心不悦可想到这药铺的出处,又强行忍了回去,但心里少不得要吐槽一回,这皇帝的手都找的什么天才小二,拣药的连耳力和记忆力都没有练出来。
一般来说,他们都会有自己的一套记录顾客报药名的办法,这一看就是新来的,没点子眼力见儿……
她不高兴地去了内室,那里早就有人备好了香茗,一进去,她就闻到了一股蒙顶甘露的香味儿。
苏芷的心动了动,一般的蒙顶甘露价格虽不顶贵,却也不便宜,而且是个比较小众的茶,一般的商铺里谁也不会傻到拿它来招待顾客。
所以这泡茶之人,苏芷的心动了动,品了一口,这香味像极了赵晋替她泡出来的味儿。
她的心缓了缓,先前的焦虑去了许多,似乎有些明白这个小二为何为笨得那么独特待品过茗,她便接下笔墨,挥毫写来。
她之前写的时候一直有一个丫环站在她身边瞧着,这大约是不放心在监督她了,她笑了笑没在意。
只是琢磨起手里的药物来倒是用了两分心,再次用上了上次与赵晋通消息的办法。
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都放在了药材里。
这是她与他独一无二地传递消息的办法。
写完后,苏芷连一刻钟的停留都没有,立刻便带着人出去了,只道因药材太多,她自己拿不下,让他们直接送到王府去!
这一趟无惊无险,白泽回来听说后,有些不敢相信。
“不至于呀,赵晋的性子虽然沉稳,但他若是到了春城,又知道了阿芷的所在不可能忍得住不去找她!
他因为不放心,便又让暗卫首领重复了一遍,再听一次,他似乎有些明白过来,赵晋之前肯定是在药铺里,而且两人也许正要见面,但是却因为苏芷提前示警让他心生了警惕,所以没有自投罗网。
“那家药铺有些不同寻常,让人多看着些!”白泽得出结论,又叫那偷看苏芷写药材名的丫环唤来,问了一番,听她背出药名,除了几样不怎么熟悉的药材以外,都是很寻常的药材,没有任何可以捉摸之处。
白泽不由叹了一口气:“他倒是有耐性,可本王却是没有了!”
最近的南诏看似平静,但是朝局却很吃紧。
主要因为帕萨国师立场的不坚定,他居然真的由站在他这一面站到了国主那一面。
虽然对于那样一个卑鄙的墙头草的立场不算在乎,但是总有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
况且,像这种立场不坚定,不是真心站他在这边的人,他迟早得想法子收拾了,不然影响到其他人的立场才是后患无穷!
恰好小乙推门而入,上前一步小声地道:“王爷,帕萨国师暗地里偷偷抢未婚少女,索取初元之事的事咱们还要不要插手?”
白泽凝了凝眉头:“此事你不说本王差点忘记了,曾记得锦官城交界的绵蜀之地出过一桩这种事,你们说说这帕萨国师与那拜月教到底是何关系?”
当时他刚刚从南诏潜入梓州到,偶然经过绵州之地,听说在千佛山那绵绵地大山之中有人在里面抓获少女偷偷强取初元,他当时觉得这种案子挺稀奇地还去瞧了一眼。
依然记得当初在山林里看到了一个胖成球的少女带头引着被抓的少女逃跑。
那少女胖得有些夸张,但那双眼睛,他每每无数次想起,直到看到苏芷……
白泽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现在想想,那个胖成球的少女似乎被人叫作苏芷,而她也有一个叫赵晋的夫君……
他一拍桌案,原来他认识苏芷并不晚,只是当时的他在苏芷那里不过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
他一直隐在草丛间看戏,眼睁睁地瞧着一个丫环为了救下那个叫李思容的女子而被人强·了,那时候的他牢记自己是南诏人,他单纯为看戏而来,所以并没有出手,也看到了胖成球的少女拿石头砸人……
在千佛山的一幕幕好似折子戏一般一点点涌上心头,一幕弹过一幕……
他无比地后悔,那个时候的苏芷跟赵晋的关系应该并没有多好,若是那个时候他出手,不知是不是可以掳获美人心!
但是想想当时胖成那副模样的苏芷,他怕也是没有勇气掳获他,可赵晋却做到了……
所以他究竟比赵晋差在哪里,此时他似乎有了答案!
“将帕萨国师之事泄漏出去,记住不能让南诏的暗卫知道,而要让大明的细作发现!”
帕萨国师敢背叛他,那就让他先尝尝赵晋的手段好了!
“王爷高明!”小乙瞬间便想明白了,王爷想对付帕萨国师,却又不愿意亲自动手落下话柄,而送出消息,引得大明之人的注意,依赵晋对当年那件案子的熟悉程度,他一定会非常重视,而在他们的刻意引导下,他们一定会轻而易举地查到帕萨国师与那案子的直接联系,从而达到王爷想要借刀杀人的目的!
“去办吧,记住不要小瞧赵晋,他绝对会比你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难对付!”
从他能够无声地突破他设在南诏与大明两界之间的防线就能看得出来。
他这一次前来绝对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不知道是谁,却能支持着他在他的地盘与他杠上。
“王爷放心,属下定会小心谨慎!”小乙郑重地应下。
白泽点头,小甲和小乙一直跟着他,身边之事一向是小甲负责,而外面的要事则是小乙负责,小甲能力略弱,但小乙却从未让他失望过!
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站在回春堂的二楼密室里,赵晋看着苏芷的马车远去,摘下头上围得厚重的白色帽子,心底伤情连连。
可不等他多作情绪上的低落,负责苏芷抄写的小二已经将苏芷写好的药材拿了过来。
他只瞧了一眼,便知道她传递出来的情报。
白泽已经知道了他的到来,可能现在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来抓捕他,他在南诏的实力雄厚,她劝他不要与正面硬刚,而是应该采取迂回曲折的办法,最好是能够借助他的政敌惹得他无暇他顾最好!
“计是好计,不过,娘子我等不了了,皇上也不会允许我这么做!”赵晋叹息一声,捏着已经被指示可以打开的锦囊。
他看到了锦囊里面的内容,心里一片冰凉,难怪当初的傅青渊会试图阻止他,但是一心担心娘子的他却没有意识到……
如今他该如何在救娘子和皇帝的命令间达到平衡,从而实现双赢?
这是个问题,大问题!
不过失之东隅 收之桑榆,正当他为难之际,却有一个现成的机会送上门来。
特卫的人捕捉到了帕萨国师十年如一日掠夺未婚少女强夺初元之事。
不知为何赵晋便从中嗅到了一抹名为希望的气息。
“继续查探,再派人追上那条消息的散布根源!”他不仅要对付他,还要知道到底是谁散布出来的!
苏芷从药铺回去后,勉强排除掉失落氮素地,开始潜心做药丸。
表面上是在替太皇太后做她能吃的治疗消渴症和寒症的药丸,但暗地里却敢没有少做各种毒丸、毒药、毒粉。
尤其是当她发现因为白泽多了一个南贵妃的仇敌和白泽对赵晋所在的察觉后,她便越发觉得她需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虽然黑丫一再承诺过会竭尽全力保护她,可她总觉得相信别人不如相信自己。
因为她怕有朝一日就算黑丫尽了全力,甚至把她自己消耗掉了,也仍然帮不了她的时候,那试问她又该如何自处?
所以不管怎么说,她得好生护着自个儿和丫丫,只有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有可能逃出这里!
做出一批药丸来,她就会让黑丫亲自跑一趟。
“记住要亲自交到太皇太后的手上,中间万万不能过人的手!”
皇宫里就是一个大染缸,交给谁中转她都不会放心!
黑丫每次送药也都小心再小心,然后回来会跟她报告太皇太后的近况:“身子骨看起来好多了,精神抖擞的,还说哪次再请玉生班去表演了!”
苏芷心头一跳,她可没有忘记这就是她一开始想要达到的目的。
她要救下被白泽扣下的玉生班。
但是因为害怕会留下痕迹反而露出赵晋的消息,所以便一直按兵不动。
而幸好,白泽最近被她惹火了的南贵妃和国主一直纠缠着没有腾出手去收拾他们。
“那感情好,不如就请进皇宫里去演吧!”苏芷一边说着打定了主意就算冒险也要进个宫将玉生班的事儿彻底解决了。
事后想想择日不如撞日,苏芷派人跟白泽说了一声就径直去了皇宫。
反正只要她不带丫丫出门,她去哪儿现在白泽都由着她。
她很清楚,在他眼里现在她可能跟一个鱼饵差不多,为的就是钓出赵晋。
苏芷的到来,让一直被白泽劝着在宫里养身体的太皇太后很是高兴。
两人聊了她身体的情况,太皇太后握着苏芷的手,一脸满意地将她的医术狠夸了一通。
说着实没想到她的医术那么管用,最关键的是:“你的药不苦,只消往嘴里一扔,喝口水就下去了!”
以往喝的那些中药,尤其是皇宫里的巫医开的,那里面全是一股子草药的土腥味,简直能把人熏死,她每每喝个药就得把鼻子捏着,简直跟上刑似的。
还好现在有苏芷,她简直是她的救星,不但病缓解了,治起病来也没有往日那种被折腾的感觉了,整个人真的舒服多了!
说完这茬儿,苏芷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到了玉生班上面。
这个话题更得太皇太后的欢喜,拉着她好一顿聊。
苏芷只恨自己以往看少了这方面的知识,这会儿伪装戏剧爱好者差点聊到词穷穿帮,幸好白泽跟国主一起过来了。
这还是苏芷第二次看到这位国主,还是那么胖,偏偏皮肤又黑,黑胖黑胖的在南诏来说却也有独特。
苏芷没瞧几眼,便被他惊艳的目光盯住,她皱眉不适地转开眼眸。
而国主恰好也听到了玉生班的名头,似乎很感兴趣,说上次南贵妃在夜王府听过之后就一直念叨着,既然太皇太后也喜欢,不如就此请他们来唱一场!
真是神助功,苏芷幽眸一闪,下意识看向白泽。
他掠过苏芷的眼神,眸底一暗,却仍然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一口应下:“此事我会安排!”
苏芷心中动了动,这大概就是要放人的意思了!
想是从那群无辜的走街串巷的可怜的艺人身上也并没有查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正好这个时候太皇太后想看,国主也想看,他当然乐得做顺水人情。
说好了此事,白泽不满国主盯着苏芷看的眼神,咳嗽一声远远地指着外面道:“南贵妃来寻国主了!”
国主惊了一跳,立刻偷偷地抬眼看了一眼,刚开始没发现,但是一眨眼的功夫竟然真的看到南贵妃出现在转角处。
他立刻收回目光,屁颠屁颠地过去了!
苏芷看得瞠目结舌,南贵妃到底把国主怎么呢?
她更像国主,而国主像傀儡!
苏芷看着南贵妃的方向,冷不丁地被她盯了一眼,她惊了一跳,似乎从她妖艳的眼眸里接收到了一抹淬了毒液的眼神,她心头莫名地慌乱。
白泽握住了她的手:“不用怕她,不过是只没牙的母老虎罢了,凶是凶,也只能在这四四方的囚笼里呈凶罢了!”
说着,二人出得皇城。
却不知不远处的南贵妃的眼神就像沾上了胶水一般一直粘在两人握着的双手上。
她咬着牙,心底的恨意与酸意几乎要将她淹没。
一出皇城,苏芷就挥开了白泽的手,他竟也没有强求,仿佛刚刚握她的手,只是握给某个人看似的。
苏芷正想着,一阵破空之声传来,一物直直地朝着她的面门飞来,接着就是阴阳怪气地尖叫声:
“小金咬她!”
“啊……”苏芷下意识捂住脸,只觉得额上一痛,她忍不住长嘶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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