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有个穿着破衣烂衫的人在那里与看完活动现场的蒋庆平拉拉扯扯的争吵。
“你横个啥子横嘛,你不过是枣树村里那个破落户人家的儿子,趁我不在家跑到我们方水村拐了我屋的婆娘,捡了我的破鞋……还要拿成当宝贝。”那人说话极难听,苏芷顿时明白,这大约就是莲藕先前提到过的老鳏夫了。
远远看着他,除了衣衫穿得破旧以外,一张面皮就像被人为地揉皱了一般,纵横沟壑,叠在了一起,看着极其可怖。
再加上他的声音沙哑里面又带着几分尖细,让人的耳朵好像被沙子磨到,站在他身边的人纷纷往外退,脸上带着难以名状的厌恶。
“夫人,他来了,他来了,怎么办,怎么办!”精明强干的莲藕在看到他的瞬间已经崩溃,双腿颤抖着,双唇紧紧咬着,急着皱成了山峰。
“别怕,别怕!”苏芷看看那边围着的人已经越来越少,远远地朝洗砚使了个眼色,指了指挂在他们附近的鞭炮。
洗砚比了一个懂了的手势,摸出火折子吹燃,就势点着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串红炮杖。
只听“噼哩啪啦”的声音响起来,很快就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众人皆后退着掩住耳朵,那邋遢的老鳏夫也一脸惊恐地双手捂住耳朵就势趴在地上。
“啊,你们,你们……太过分了,我是来讨回公道的!”他用尽力气嘶喊着,可此时谁也顾不上他。
因为炮杖就意味着位于梓州县曹家村的“随园”作坊开张了!
而今日来参加的人要么是这里面的帮工,要么就是帮工的家属,虽然听着这邋遢老人说的话料很足,但谁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东家夫人有意不让他说,所以就算他们心里有熊熊燃烧着的八卦之心,但是对于未来的生存之心却早就已经超越这一点。
众人忍下,随着已经掌握了局势的蒋庆平涌入作坊里,参观着他们从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一些器具和工具。
苏芷为着开业这一天,早就在作坊中宽大的坝子里摆了十桌酒席,一桌十人,将他们都宴请入席。
曹家村的人被苏芷格外允许拖家带口的来参加,一时之间其乐融融,众人大都已经忘记在门我的那个小插曲!
老鳏夫想要闯进那道高大宽敞的大门,可是门口却有衙役站岗,他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反而还引来衙役的训斥:“不长眼的东西,没看到我们县太爷和夫人今日新作坊开张嘛,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你们……你们晓得你们县太爷夫人身边那个女人是哪个嘛,那个是我婆娘,你们不让我进切,那就走到看蛮!”老鳏夫操着一口浓浓的巴蜀口音,在门口骂骂咧咧地说着,转了好几圈,都舍不得离开。
里面可真香啊,我听得见里面有人高声劝酒吃菜的声音,也闻得到那香味。
他用力咽了一口口水,他自从被亲生儿子赶出家门,除了那天见贵客时跟着在悦宾楼里混了一顿以后,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他不能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
他看了看门口的衙役,却没有办法,急得在门口不停地转起圈子来。
作坊后面的竹林里已经有一个人盯着他看了许久,看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便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便立刻出面,将他勾了过去,然后叫出了他的主人。
“那里面真的有人是你的婆娘?”于举人挥着青色帕子捂住了嘴,不想靠近这个肮脏邋遢的人。
老鳏夫却像是看不懂他眼中的嫌弃之意似的,不断地往他的身边磨着,露出一口大黄牙连连点头:“当然,当然,就是那个长得黑要漂亮的县太爷夫人身边那个女的,穿一身绿裙子!”
“就你这样,她一个好好的小娘子,又是跟着县太爷夫人的凭什么嫁给你呀?”
“切,老爷你想多了,那个小贱人啷个是个好好的小娘子,她早就是个小破鞋,卖给我的时候就不知道被别个搞了好多次了!”
于举人眼睛有些放光,掐住他说的卖字:“你有卖身契吗?”
老鳏夫想了很久,从贴身的内衣缝里摸出一张被汗水浸得发黄的纸:“大老爷你说得是这个嘛!”
于举人命手底下的小厮拿过去瞧了一眼,脸上浮起了阴险的笑意:哼,既然赵晋这个县官当得太过完美了,让他一直找不到对付他的破绽,那就拿他夫人身边的小丫环开刀好了,虽然动不到他们的根本却也能给他们添堵,看他们还能兴高采烈地办什么劳什子的作坊!
外面风云诡谲,却一点儿也没有影响作坊里面的热闹。
大家都吃到了酒酣耳热之时,一个个也不再拘泥着身份,端着酒杯互相敬着酒。
赵晋和苏芷在座位上吃了一会儿,怕他们放不开,便自行去了休息室里随便吃了一点。
很快莲藕便寻了过来,眼圈还红着,可见不知什么时候又偷偷哭过了!
“莲藕这是怎么呢?”苏芷连忙起身,握住她的手。
赵晋一看她动了,不得不起身扶她,生怕她扭了腰崴了脚之类的。
“我……夫人,他是个恶鬼,他知道我在这里了,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莲藕话还未说完就先哭出声来了!
苏芷看一眼赵晋,见他点头连声安抚:“莲藕别怕,大人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不,不,不,这事儿是我的事,我自己可以处理,大人身份尊贵,没得被他那等小人污了眼!”
苏芷按住她:“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处理?”要是从前的她倒还好,干脆利索,泼辣又稳重,可这个老鳏夫就像是她心底里的魔鬼似的,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下意识地害怕,她又怎么还能指望着她去处理这件事情?
“莲藕说得这是什么话,大人是这梓州县的县官,你如今也算是梓州县的人,而那老鳏夫我记得也是梓州县方水村的人,说来也属大人管,今日这样,分明是不怀好意,大人当然有义务保护你的安危,所以你不用紧张,这是大人应该做的!”
苏芷小声安慰着,那边赵晋已经得到了云柏传来的消息,他一边听着,一边皱眉。
“情况不太好,那人跟于举人和刘员外弄到一起了!”
苏芷脸上神情幽了幽,捏住茶盏的手指隐隐泛着白。
如果只是对付一个无根无萍的老鳏夫,赵晋有一千一万种办法来收拾他,可是这要是牵扯到他们的老对手于举人的话,凭他手段百出,恐怕也不好施展。
马车一路前行,经过县衙时,突然听到县衙台阶上响起了激烈的鼓声。
“小人冤枉呀,冤哪!我比那个窦娥还要冤咧!”
“去看看是什么人在此大吵大闹!”赵晋皱了眉头,先行下了马车。
苏芷也跟着探出头来,却被他按了回去:“娘子先别动,待云柏去看看先!”
他自从入主梓州县城以来,大大的案子办了不下百桩,可大多数不是小偷小盗,就是东家挖了沟渠把西家的水引走了,要不就是谁谁不问自取了谁家的黄瓜……
就算是上次刘县丞家中死了人,也没有人这么敲过鸣冤鼓。
听着这陌生的密如雨点的鼓声,赵晋看着远处那个敲鼓的人,有一瞬间的愣怔,而同时很快云柏已经探听回来了。
“是老熟人!”他沉声道。
“谁?”苏芷心底的疑惑被大大地吊了出来。
“今日在夫人的作坊铺子前闹事的那个老头!”
苏芷皱眉:“那个老鳏夫,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事,还好她让人点燃了炮杖,将他的声音掩过了下去,后来没看到他再出现,原以为他知难而退了,没想到却在这里等着他们。
他如此的阴魂不散,也难怪莲藕现在一提到他的名字就吓得小脸发白。
“相公,这个人实在是讨厌,要是不将他处理了,只怕莲藕会被吓坏!”
到时候,难道又要让她这个并不合格的心理医生出马替他治疗心理创伤吗?
“那来得正好!”赵晋也是一个干脆的人,今日下午他派人到处找他还真没有找到,现在倒好,没找到他,他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既然如此,自然要准备一些好看的东西招呼他!
“来人,去命人告诉他,本官要升堂!”
“相公!”苏芷有些担心:“相公切莫冲动,他现在不过是一片碎瓦砾,相公你是瓷器,可不能跟他硬碰硬,倒不是怕吃亏,而是觉得完全没得必要为了他这样的人脏手脏心。”
“娘子放心!”赵晋爱惜羽毛,得了苏芷的话很是高兴。
他从侧门进了县衙,又在大堂后面的休息室里换过官袍后,上得堂去。
大堂之上,两侧衙役分别列开,用力地跺着他们的手中的杀威棒:“威武!”顿时如同包青天电视剧里升堂前时那般威武的声音。
苏芷躲在侧堂里听着,心中一颤,还别说这声还真有效,心中有鬼的一下子就变得不踏实了。
她透过珠帘看着堂下的老鳏夫老蛋子,他盯着地面,可那双手简直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不停地抠着他破烂的鞋子里面的脚趾头,佝偻着背,形容委琐,模样可恶!
这人哪,长得不好看不是错,可是他不仅要跑出来吓人,还偏偏要作恶。
赵晋掩去脸上的厌恶,朗声道:“堂下所跪之人是何人?”
“我……我似是那个方水村儿里头的老蛋子……”
话音未落,就被白泽凝声打断:“大胆,大人面前,尔等不得自称我,必以草民自称!”
“草民……我是那个村里的老蛋子,我是来这里找我的婆娘的,她跑了,她两年前跟到野男人跑了,我……草民找了她好久,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她了,可是她现在跟别的野男人把孩子都生过了,不愿意跟到我……草民回切,啷个办嘛,只能来告她,希望青天大老爷给草民作主啊!”
老鳏夫尖细如同沙子划着地面的声音刺激着在场诸人的耳膜。
“你所说的那人是何人?”赵晋循着程序走。
“就是……就是大人婆娘身边那个丫环!就在县衙之中!”老鳏夫一脸笃定。
“你确定?”赵晋挑眉,双眸不由自主地看向苏芷藏身的方向。
老鳏夫状告之人的确就在县衙之中,而且正与他一帘相隔。
“确定,确定……”老鳏夫想了一会儿,那个引领着他来告状的人好像就是这样说的,便忙不迭地点头。
“那好,你把她的名字说出来,本官现在立马传她上堂与你对质!”
“嗨,大人,你对啥子对哟,绝对是她,老子想当年都不知道睡过她多少次,她身上哪里我没有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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