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懒洋洋的日子，好像是一成不变。
但却是过得飞快。
一晃已经是Frank来宿务的第二年又第一个月了。
说来Frank自己都是难以置信的。
他不应该就是要度日如年的吗？
事实也好像正是如此。
但却一点没有妨碍那日子一天一天我行我素地流逝而去。
Frank感觉那没有什么亮点的时光。
虽然不美丽，却倒也很安静。
好像就是自己的头发。
每隔那么两三个星期。
就得要剃上一次。
之后又会长出来，然后再剃。
同样的周而复始。
在某一次理发的时候，看到自己那些零零碎碎掉落一地的头发，Frank竟然突发奇想地伸手抓过一撮。
闻了闻，好像还还残留着来自身体的新鲜味道。
Frank马上就很是惊悚。
感觉有另一个自己正在其间窥视着他。
可能那些都是已经先离他而去的一部分自己吧？
这还是一个有形可见的例子，有着活生生的形体。
但是来这里之后的遭遇，就算是无形的，又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的生命吧？
那样的流逝，除了一直有着的叹息和偶尔的痛悔来佐证以外，怕就是一种无迹可寻的悄然离去了吧？
Frank的日子真是过得很安静很无聊。
也想过要一个人走远点逛逛。
如果那样的话，可能当天的经历就会精彩一些，可以写进日记了。
但他对宿务还是没有太深的研究。
心里面其实也还是有些轻视。
抛开自己不愉快的经历来说，这也只是个太古老的城市。
总是有些破破烂烂的感觉。
看起来和听到的，都是沧桑。
现在Frank是宁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会再回想别人那些溢美之词。
自己的所见所闻，总是好过别人的一面之词吧？
再走远点，就是那些海岛了。
但自己一个人玩，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于是，还是走不出太远。
感觉出门只是为了透气。
并且尽量减少呆在室内的时间。
要是宅在酒店，Frank就只是上网看看视频，还有书籍。
或者偶尔整理一下以前收藏和保存的信息和记录。
那就是回顾过去了。
还可以清晰地看见思想发展的脉络。
但那样的时刻，往往就是对自己内心的拷问。
更重要的是，附在其上的关于每个女孩子的片段，都会一幕一幕涌上心头，又在脑海回放。
原来，很多时候，人们脚下所走过的路程，其实内心也是一样实实在在地经过的。
也还留下了真实的痕迹。
所以，这也只是表面上的平静。
Frank内心其实不安静。
岂止如此。
他怕是一直没有真正安下心来享受过片刻宁静。
白天就是很短暂的一瞬间。
夜晚虽然漫长，却是与安宁无关的各种各样胡思乱想占据着的一片天空。
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让Frank始终都呆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好像每天都经历着好多个世纪的苦捱。
早上又会早早醒来，却疲倦得睁不开眼。
这一天，Frank就在假寐之中，收到了Pola的短信。
从去年圣诞节之后，他和Pola的联系就越来越少，到了大约一月一次例行招呼的程度。
“Frank，我现在Robinson一家房地产销售公司。就在四楼。”
“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想到，如果你来看望我，大概我是不会反感的。”
“但我又说不准。我害怕万一你真的来到，自己会避而不见。”
“因为，我还是没有想好，要不要，以及怎么样的一个开始。”
Frank反反复复看了几次。
别人说，如果有人在想着，或者是骂着，甚至是在议论自己的时候，自己的心就会有所感应。
一般会耳根发热，被动地陷入胡思乱想，甚至是怪梦连连的状态。
那是因为别人的心在牵挂着自己。
缘分在牵扯着自己。
真不知道，就是到了异国他乡，这说法也会如此灵验吗？
但Pola的短信，也很是让他纠结。
像是在酒吧里，接到马上参加弥撒的通知。
——本来是无意亵渎神灵的。
却是在为神所不喜的地方，被虔诚的信徒抓了个正着。
根本就无从解释。
虽然会觉得委屈，甚至那第一反应仍然是想要解释些什么。
但左右为难却是怎么都避免不了。
大概就是因为Pola这样的骚扰，自己才会陷于这样的状态吧？
Frank暗自这样想到。
却没有立刻回复。
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带着满肚子的莫名其妙，Frank还是准备去外面吃点东西。
刚一下床，就看到下铺换了一位新房客。
这可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老白人。
一副很是高大魁梧的身躯。
目测那样高的个子，差不多得是有一米八九。
不对，应该是英尺七尺几寸。
这边也还是习惯用米国的度量衡。
包括鞋码什么也是。
这位老白人，一头灰白的短发，带着一副边框眼镜。
大约六十多岁的光景。
声音浑厚，中气十足。
一口英语讲得缓慢有力而清晰。
整个人是显得健谈而风趣。
很快就吸引到不少客人的注意力，与之交谈起来。
Frank也忍不住停下来和对方聊了一会。
原来老哥是来自R国的Bon。
已经是在宿务远处的一个小城呆了二十多年。
还和本地的妻子一起生了一个儿子。
那儿子现在都已经在外地工作了。
此外，在老家R国还有一个孩子。
从未来过宿务这边。
都是Bon自己每年回去探望一次。
现在宿务本地的妻子去世了，Bon就来宿务城里，准备再找一个伴。
找好了就直接带回家。
目前已经是有了好几个候选对象。
这是在打择偶广告吗？
Bon的床上，堆放着所有行李。
很少。
就只带了一个随身背包。
几条更换的短裤和背心。
还有就是一个老年人手机，一台笔记本电脑。
看起来倒真是轻车简从，专心来择偶的。
不多时，围观闲聊的客人慢慢散去。
Bon就躺在床上开始玩电脑。
Frank也准备出门吃东西去。
Bon却正好抬起头来招呼他。
“快来看看这个女孩，年轻人。”
Frank就随便凑过头去看了看。
果然是一个身材火辣的本地女孩子，容貌可以算得上艳丽了。
而且本地女孩子没有P图的习惯，更是没钱去搞什么整容。
这些Facebook还有Instagram上面Post出来的照片，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大概这就是Bon的选择对象之一了吧？
于是Frank就冲Bon竖了个大拇指。
“你真厉害！”
“当然。我在这里都几十年了，也太了解这里的游戏规则了。不过，这个都还不算是最好的。她也只是想找一个短期伙伴。”
“你怎么知道？”
Frank很好奇为什么Bon可以准确地判断她的心思。
“我是在MacDonald遇到她。当时她正在和另一个家伙谈判。”
“很明显她就是那种贪玩的年轻女孩子。”
“这样的话，就很可能只是想和我这样的人，维持几个月的短暂关系。”
“虽然只是几个月，却可能会索取更高的报酬。”
这个Frank也还听说过。
不少本地女孩子从事着这样的工作。
为游客提供时间长短不一的陪伴。
当然也有因此结识之后，就一直陪伴下去。
直到其中的一方去世，或者是老白人离开。
“啊？那她就是你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
“哈哈，这还用得着抢吗？她和那人并没有谈拢。正好我在旁边，她就主动坐过来聊天啦。”
“这样就成了？”
“差不多吧。随后她就留下了联系方式。然后，当然我也就多了一个选择。只是她太年轻了，实在是有点不好。”
“年轻还怎么会不好？”
Frank惊讶了。
他还是头一回听到嫌女孩子太年轻的说法。
在这宿务的购物中心，自己可是见过了太多爷爷一辈的老白人，手里头牵着二十岁都不到的本地女孩子。
旁若无人地走来走去，买这买那。
过着或者秀着恩爱的日子。
“哈哈，年轻人。这你就不懂了吧？”
“像我这样的年龄，还有阅历，对于年轻女孩子的心思，实在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每次看到你说的那些老少配，我都会很替他们担心。”
“那里面麻烦和问题太多。比如老人的钱财被骗被偷，还有女孩子很快反悔或者同时还交往其他朋友。”
“要不就是女孩子的家里有着太多的亲戚朋友，跑来要钱要东西。”
“所以，她们还真就不算是什么好选择。最多只是看起来很好而已。”
这倒也是。
Frank也还不止一次地见过同一个老白人。
每次都带着好大一家子人在SMCity吃饭的场景。
即使是在快餐店和没有服务费的小店，这么多人，一餐吃下来也是会一两千元。
换稍好一点的餐馆，大概怎么都会三千多了。
就是老白人们的退休金再高，恐怕也是经不起这般折腾的吧？
何况，这还都只是吃饭而已。
如果再加上住酒店，看看电影，来个冰淇淋或者喝个咖啡什么的。
要不是有钱人的话，还真就不敢招惹这些年轻女孩子呢。
“看看这个。我觉得她才最好。”
Bon又给Frank看另一个。
这个就真是女人。
大概四十多岁。
面貌尚可，身材也好。
典型的本地女子。
看起来，那岁月也没有给她留下太多痕迹。
那脸上的笑容，还隐隐约约流露出对幸福生活的憧憬。
“她是一个单身母亲。现在有两个小孩。”
“哇？！单身母亲！”
Frank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他自己是很害怕这样的情况。
尤其一想到马上拥有一大家子人，心里就会害怕。
“这有什么？其实，单身母亲才是真正的好啊。”
“她们个个都很会做家务清洁，也还很会照顾人。”
“对于男方，也不会有太高要求。”
“而且，也还是非常忠诚和可靠的。”
“也许是因为她们以前犯够了错误，现在才不会像那些年轻女孩子一样的，轻易就改变心意，改变对男方的态度。”
“再说了，现在一旦选择了她，就会自动再拥有另外两个小孩。”
“这是多好的一件事情啊。我们难道不应该给她们一个重新开始美好生活的机会吗？”
愣了一愣，Frank有些费力地问到：
“难道你就不想和她生育真正属于自己的小孩吗？”
“嗨，孩子什么的，我都已经有过几个了。现在也不想再生育了。以后就是她和那两个小孩也就完全足够了。”
Frank默然不语。
心里面却很是感慨。
自己和Bon的理念，还真是完全不一样。
也还是头一回听到如此对宿务的单身母亲推崇备至的说法。
“再看看这个。这是我准备去租的房子。就在海边。有露天游泳池的哦。还有三个大卧室。”
“我和她住一个，两个小孩子住一个。唔，还剩下一个房间。你有没有兴趣加入？”
Frank赶紧摇摇头。
“呵呵。你都在这里呆了几十年。为什么就不买一套公寓呢？”
“买公寓的话，每年都会有税。物管费用也高。而租房子嘛，租金这么便宜，我还可以经常换地方。那我为什么不租呢？”
Frank再看看Bon所选择定居的地方。
那里离宿务市区，坐大巴才车程四个多小时。
还需要转乘。
于是他就摇摇头。
“算了吧。我还是喜欢住在市区里面。这里热闹又安全。”
“安全？你知道吗，这整个F国，也就宿务最安全了。”
“为什么这么说？”
Frank有些不解。
“因为这里是整个F国，多年以来唯一没有遭受过KB袭击或者什么暴乱的地方了。”
“还有就是，这么多年来，世界各地来宿务这里养老定居的外国人太多太多。却很少听说出现绑架什么的案件。”
“即使他们都是居住在这样远离市区的出租屋里面。”
“所以，你有什么必要纠结我那边的安全问题呢？”
这倒是很新鲜的说法。
“居然宿务是有这么牛的啊？”
“当然了。但根据我的猜测，这不过是因为每年宿务都会付给一些组织费用。类似于保护费什么的。”
Bon就要继续拉着Frank讨论什么合租房的事宜。
但Frank却觉得和对方再没什么好谈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