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一直吃到晚上十点多，我脸红得跟关老爷一样，被白脑壳搀扶下楼。
王鑫磊站在楼上，一边说他收拾残局，一边让我慢点，注意安全。
我脚步虚浮，就跟断片了一样，压根没有听到王鑫磊的话，整个人都靠在白脑壳身上。
到了一楼，哼唧几声。
白脑壳一时没有扶住我，让我一个踉跄，撞开了一楼包厢的大门。
白脑壳道歉一声，急忙将我扶起来。
直到上车后，白脑壳才点燃一根烟塞进我嘴里，“行了，周围没人了。”
我眼中的混沌消散一空，变得无比清明。
“白脑壳，你看到我刚才撞开那个包厢门里面的场景没有。”
白脑壳嗯了一声，“看到了，桌子上菜倒是有，酒没得半滴，还清一色是些不三不四的小混混，我估计桌子下面全是砍刀。”
我双手盖在脸上，使劲揉搓了好几下，随后又一把扯开西服内的衬衣扣子。
白脑壳一边开车往回赶，一边有些不满的说道，“你既然知道是鸿门宴，为什么不按照我说的那样，让李奇伟兄弟先把王鑫磊家里人……”
白脑壳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
“白脑壳，我们是要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的，不是搞一票就天涯海角的跑，那叫悍匪，不叫混。”
“再说了，李奇伟他们也是结婚了的，今天我们盯着别人屋头人搞，以后别人也会盯到我们屋头人搞，这还得了啊？”
白脑壳并不认同我的说法，“妇人之仁最是害人。”
我用力拍了他大腿一下，“你当还是我们刚出来那几年啊，今天办这个，明天办那个，办完了就算数。”
“王鑫磊没有把枪顶我脑壳上，我先把枪顶在他家人脑壳上，到时候他就算不想我死，也要整死我了。”
在赴宴之前，我和白脑壳对这一次王鑫磊请我吃饭。
就有过讨论。
一山不容二虎，特别是在我进去之前，在叶海潮手下这群人当中，算得上是说一说二。
即便是坐了将近两年牢，王鑫磊也不可能完全放心我。
白脑壳当时提议，让李奇伟和徐谢他们，先去把王鑫磊去年接到这边家人控制起来。
到时候就是枪管子戳进肺里了，也敢赌一把王鑫磊不敢开枪。
这个只是在我脑子中过了一遍，便毫不犹豫的拒绝掉。
倒不是真像白脑壳说的那样，妇人之仁，只是我不想把路走绝。
因为我还要在这遵城待下去，如果王鑫磊知道丁点，我有想过对他家里人下手。
那即便是他对我放下戒心，也会要我死。
是人都有逆鳞，触必杀之。
最显而易见的逆鳞就是家人。
想到此处，我呵呵一笑，或许这就是我至今没有成婚的原因吧。
白脑壳没有直接开会到厂房那边，而是找了一条小河沟边上停了下来。
“你把枪掏出来的时候，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你看不出来，王鑫磊当时想杀你吗？”
我一屁股坐在河边，直接穿着皮鞋就把脚伸进河沟里面。
我没醉，但人喝了酒，总是想要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脑子清醒知道这种事不能做，但就要做一下。
就像我现在带着皮鞋把脚伸进河沟里面一样。
“我当然知道啊，当时手都打哆嗦了。”
白脑壳冷笑一声，“当时后悔不后悔，没有按我说的做。”
我不想狡辩，轻轻点头，表示白脑壳说得对，当时我确实有一瞬间的后悔。
我脚伸进河沟里面，整个人坐在河边杂草上，就这样躺了下去。
河沟的水不是一层不变，偶尔荡漾一下，水波就染上我的屁股，把我裤子打湿。
白脑壳看了一眼，往后退了几步。
“你可别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尿裤子里面啊。”
我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还没喝那么多。”
“白脑壳，你知道王鑫磊最后为啥没有对我动手吗？”
王鑫磊自然不是怕我手里的枪，那个距离，我最多开一枪就会被一拥而上。
楼下那么几个包间，估计有大几十号人，他们上来别说砍我一刀。
一人踩我一脚，我不死都是个菩萨烧香烧得勤快，让我苟延残喘。
到那时候就真和白脑壳说的一样，撒泡尿都要尿在裤子里面。
没等白脑壳给我捧哏一下，来问我，我就抽了一口烟，自顾自说道。
“因为王鑫磊看不起我，在我说出那句，是不是想当我大哥之后，他放弃了杀我。”
“因为在他看来，我已经被时代抛下，还停留在入狱前那种想法，在大家都埋头搞钱的时候，我想着做大哥二哥，对他没有了太多威胁。”
之前在酒楼包厢当中的场景，在我脑海中不停回荡。
我有想过，垂眉顺眼逆来顺受，但前人把这条路走过了，同样太能忍，与我这种混社会的人风格不符合。
当年我连许牧野都忍不了，你王鑫磊算个什么几把啊，我要是能忍，那才真叫王鑫睡不着呢。
白脑壳冷笑道，“当年我们和许牧野，也是抱着瓷不瓦碰的心态，哈哈哈，大帅，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个瓦片啊。”
我感受着清凉的河水，对白脑壳这句开玩笑的嘲讽，没有放在心上。
“是啊，快十年了，我还是个瓦片，还有人千方百计来想着扒了我衣服，骑在我脑壳上作威作福。”
白脑壳学着我的样子，在河边躺了起来。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老老实实守着你的饭店，守着这条运输线，跟在王鑫磊和叶海潮屁股后面，指望他们拉稀给你点汁水吃？”
不开玩笑，白脑壳当时这句话，直接把我干吐了。
喝了那么多马尿我都没吐，他这一句话真将我干吐了。
“滚你妈的，你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
我这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怎么可能就甘心于此。
王鑫磊，那年过年新年，你说你要走，要离开这个江湖。
你说你都走了，干嘛还要回来啊。
既然你这么舍不得，那就把命留在这个江湖当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