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的尖锐,就尖锐在我是跟楚江海混的人。
我叫楚江海叫大哥。
我不可能说我大哥的不是。
如果许牧野真要问,直接问我是什么看法就好,不要问是不是跟我大哥一样。
那样或许我还有得回答。
诸多心思在我脑海中一闪而逝,我甚至都想到是不是许牧野觉得我有反骨,特意为了楚江海来试探我。
楚江海和许牧野之间,不单单是感情。
从许牧野对楚江海在乎的程度来看,他们应该有其他的利益捆绑。
把三个我捆在一起,在许牧野心中,我也没有楚江海重要。
不管我心中是怎么想的,我的回答都只能是:
“或许吧,江湖人之间不都是这样直来直往吗,徐建国就是搞下三滥,被我们办成那个样子了。”
许牧野深深看了我一眼,轻轻摇头。
“一开始我觉得你还挺纯粹的,现在看来你心思也多啊。”
“你回答得不真诚。”
我眼角跳动,心想我旁边还坐着一个白脑壳,你要我怎么真诚啊。
我只能闷闷的抽着烟,不说话。
但许牧野没有任何的顾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
“其实楚江海这人,性格缺陷太大了,他适合做大哥,但只适合一辈子在一个镇上,用感情来捆绑一群人,他不愿意用手段也没有手段。”
“走不出去,只能做到柳巷镇铁桶江山万万年。”
许牧野这话刚说完,白脑壳立马咳咳几声,像是要把自己肺都给咳出来一样。
“我有点热,想去后面拖斗吹哈风,凉快凉快。”
我听到白脑壳这话,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
现在开春零下几度的天,你跟我说你热。
分明就是不想再听许牧野接下来的话,找个借口离开。
许牧野将车停下,淡淡说道,“去吧,注意身上的伤口。”
我求救一般看向白脑壳,但他跟看不见一样,车一停拉开车门就溜了。
我吞了吞口水,“牧野大哥,那个我……”
许牧野深深看了我一眼,语气依旧很淡然。
“大帅,你要是也想凉快凉快,我就用绳子把你绑了拖在车后面走。”
我嘴角一抽,不敢再多话。
即便是如坐针毡,也只能坐下去。
许牧野继续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好了,现在车上就剩下你我,你说说,是不是江湖争斗就非要喊出来打一场,不能用最快的办法解决?”
话题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楚江海抵触用枪。
认为混江湖,就应该铁马硬桥,大家手段对手段,不应该想着放黑枪之类的事。
我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因为年轻,城府不够,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牧野大哥,其实在两个多月前,我还是一天苦哈哈的搬石头修水坝,靠这个吃饭。”
“我今天还是第一次跟大哥出来办事,对于江湖规矩什么的,我没那个了解。”
“所以我觉得既然有枪有优势可以用,没什么不好的。”
许牧野看着前方,听到我铺垫了一半天,才将心里话委婉的说出来。
他没有任何意外,而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可惜啊,要是你大哥有你这种想法,别说柳巷镇,周围几个地方,都被扫平了。”
我呼吸一顿。
许牧野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太大。
大到我都不敢去接。
我突然有点后悔,刚才犯贱,非要借着还手枪这个借口,跟许牧野搭话了。
“大帅,你大哥那套不行的,起码再过几年不得行了,到时候混江湖就没有这样混的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听都听不懂,更不敢发表意见。
只能借着嘴巴上这个烟头没有熄灭,去拿第二根烟,给自己续上。
显然,我的沉默并没有破坏许牧野的谈兴,或者说是倒苦水。
“现在你大哥不用手段,将那些有实力将来和他争抢的人打服打怕,再过一两年,即便有我们帮助,他也困难重重啊。”
我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就是说相声,也得有个捧哏在旁边附和一下。
要是一直让许牧野自言自语,我估计他真要生气给我捆车后面拖着走。
“牧野大哥,现在能打倒下的人,过几年不也能打倒下吗?”
许牧野面色凝重,缓缓摇头,“大帅,你过两年看嘛,到时候会出现大批量的有钱人。”
“而其中最容易成为有钱人的,就是你们这种人,或者说你大哥那种人。”
当时我真是一个字也没听懂。
直到真过了两年,改革开放之风,吹遍全国,私人可以做生意的时候。
一大批江湖大哥,借着这个东风,垄断当地各种生意,一跃而就,成为人上人。
有了金钱利益的驱使,九十年代的大哥一个比一个阴狠毒辣,江湖也随着金钱利益的冲击,永远死在了昨天。
那时候回过味的我,才深知许牧野的恐怖。
早在我还没有加入到楚江海这个集团当中来的时候,许牧野或者说许牧野他们那一群人,已经做好了准备。
柳巷镇比邻省会,交通重镇,从柳巷镇开始,逐步清除其他大哥样式的人物,在改革来临之际。
一举成为省会乃至是整个省份,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许牧野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他能看这么远。
而是他的来历,能够如此提前得知这样的消息。
不过千算万算,许牧野没有算到豫省搞了个大的,惹得战斗机挂实弹俯冲城市,城市外面大炮都对准了。
随后便是轰轰烈烈的八三严打,波及全国,我们这样胆子大的日天,死的死,坐牢的坐牢。
打乱了他的全部布置。
当时许牧野并没有跟我解释什么,或许他和楚江海,已经牢牢绑定。
即便有更合适的人选,他也不会更不能更换,所以跟我说的这些,也就是倒一下苦水。
接下来的一路上,我和许牧野谁都没有再说话。
让我始料不及的是,和王斌们在江边摆场械斗,并不是结束。
只是一个开始。
这个开始,从回柳巷镇的楚江海一行人,被办拉开了序幕。
(改革开放之前,任何生意都是国有,当时并没有什么私人经济,取消供给制度,没有了粮票油票肉票等等一系列东西,有钱就能买到一切之后,才完成私有经济的转化,也是在那个时间段,出现了万元户这个说法,深究起来十分复杂,我也不是写学术研究的料子,给年轻的朋友了解一下故事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