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送我母亲进屋后,在她房间前矗立许久,才转身走到自己的房间中。
我一直穿着敞开怀的军大衣,冷得早就浑身直哆嗦。
楚家嬢嬢给我的衣服,也只是外套,没有打底。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直接把这外套穿里面当打底衣,继续穿着这军大衣时。
外面走进来一个不算高的身影,他脸型圆润,五官很是温和。
“冬冬,你外头板凳我给你收回家来了,要不去我那边坐坐嘛。”
这是陈强,楚江海的邻居,也是跟着楚江海一起玩的那些人之一。
同样,他之前和我,并没有什么交集。
往日见了,即便是我主动和他打招呼,他都只是不咸不淡的嗯一声。
今天这么热络,让我有些意外。
“不碍事,不碍事,强子,我一会自己收一下就好了。”
陈强年纪和我一般大,只不过比起我这种安分守己上工的人来说,他身上有一股别样的气质。
这种气质叫自信,楚江海身上,这种自信更为出众。
陈强把板凳放下,还递给我一件毛衣。
“这是你嬢嬢今年刚给我打的毛衣,你看看合适不,合适你就穿。”
我脸上没了笑容,反而变得有几分冷淡。
“强子,这就算咯,无功不受禄,你这……”
面对我的拒绝,陈强没有尴尬,反而更加热络的上前,勾住我的肩膀。
“哎呀,你说这些,大哥把你当兄弟,你也就是我兄弟,弟兄之间,不谈这些了。”
无事献殷勤。
我和陈强之间,并不熟悉,他突然对我示好,我心里别扭。
这个人给我的感觉,不是很好,他脸上的笑容,有种虚假的感觉。
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陈强手里的毛衣。
“谢了啊,强子,过两天我自己扯衣服了,让你嬢嬢洗了还给你。”
陈强见我把衣服接过来,脸上笑容更盛,甩了甩当时有些扎眼,十几年后才流行起来,遮住眼睛的头发。
“这就对了嘛,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不要这么客气。”
陈强和我都是大男人,所以我没有顾忌,直接当他的面将换了衣服。
换好衣服后,我见陈强还没走,疑惑的问道,“强子,你还有那样事蛮?”
陈强再次上前,用手勾住我的肩膀。
“走,去我那边坐坐,我今天早上就是去公社割肉了,没看到姓陈那几个杂种搞整你,不然对门对户,我能不帮你嘛,走哦,去我那边吃饭,喝点。”
我今天一天没吃饭,肚子饿的咕咕叫。
平日里我在外面上工,都会提前一天,给我母亲的饭做好,放到他房间的小柴炉上,让她自己热着吃,我自己则是在队上对付一口。
今天根本没去上工,家里也没准备我的饭。
陈强似乎觉得我犹豫,是抹不开面,直接拖着我就往他家走。
虽然他和我相差不多的年岁,但他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已经结婚。
(实际上在2018年之前,我在西南地区,桂省等地,都见识过十七八岁就结婚的,其中大部分是女孩,十七八岁嫁给三十大几的男人)
陈强这个年纪结婚,算不上早,更算不上迟。
结婚之后,陈强并没有和爹娘分开住,依旧住在一起。
不过今天他老婆和老爹老娘,都没有在家,我进屋之后,只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我大吃一惊,“强子,你不是今年年初才结婚吗,怎么一年就有这么大个崽崽了。”
陈强笑骂一声,“你一天张起嘴巴就乱说嘛,这是我外边的弟弟。”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老娘晓得你多了个弟弟不。”
在两句玩笑话之间,我和他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我确实不喜欢陈强这个人,觉着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过并不妨碍,我此时和他拉近关系。
就像我母亲说的那样,我不能受欺负。
而楚江海这一群人,才是这个镇上,真正不受欺负的那群人。
我要融入到这群人当中,直到最后成为这样的人。
在我坐下来后,陈强端着一大盆肉上桌,这是眼下年月,难得一见的荤腥。
陈强先是给我盛了一大碗,又给旁边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孩,盛了两碗。
“去,端着回去吧,我和你冬冬哥说点事。”
陈强把两个碗递给这小孩,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这小孩很讨喜,即便是不认识我,在陈强说后,也喊了我一声哥。
等这小孩走后,我筷子还没拿起来,房门就直接被人推开了。
楚江海高大的身影挤了进来,在他后面,还跟着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被叫做白脑壳那个矮子。
楚江海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直接将我手里的碗拿过去,递给了后面的白脑壳。
随后又抢过陈强手里的碗,自己端上。
“你们两个的屋头,暖和的,我和白脑壳刚从外面回来,我们先吃暖和哈,你们重新盛。”
我没什么意见,别说楚江海要吃我碗里的肉,就是吃我身上的肉,我都没意见。
白脑壳和楚江海在吃肉,他们都没注意到,陈强在自己碗被楚江海拿走之后,眼中的戾气一闪而逝。
甚至是表情都轻微扭曲了一下。
但这个神情的变化实在是太快,我都快怀疑是我的错觉了。
陈强抬头的时候,又变成了热络的笑容。
“大哥你说这些,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我和冬冬重新盛就好了。”
陈强面容的转变,都让我以为,刚才他脸上的神情转变,是我的错觉。
我也试探性的叫了楚江海一声,“大哥,今天谢谢你了。”
我话刚出口,楚江海嘴里的肥肉差点喷出来。
“冬冬,你可千万不叫我大哥,你要是叫我大哥,我妈不把我腿打断,你看得起我喊我声江海哥,不行你就喊我楚老大。”
看来楚江海还真是将自己老妈那句,不准他和我伙,给听进去了。
我也没有执着,只是埋头吃肉。
当天我们四人,谁都没想到,这是最后一次四个人齐聚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