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萧莫宇之间,不曾有爱,却也不曾有恨。
即便他一句“我喜欢你”,无疾而终,落得爱而不得的下场,也不应该成为他做掉一条无辜生命的理由。
这世间,得不到的爱,千千万万,有人为情哭、有人为情笑、有人为情生、有人为情死,情是上面一把刀,如果真是爱,那他的爱,太可怕,太沉重,太血腥……
被这个消息击碎全部冷静、理智,姜珂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如置身北极,周遭,都是无尽严寒、风雪、坚冰……刀子般吹刮她的肌肤,剜割她的皮肉,肆掠她的骨血。
把她击打到魂飞魄散,分崩离析。
她终归还是天真,将萧莫宇虚伪的粉饰,当做善良的皮囊。
他父亲针对自己父亲,他弄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她所认识的萧莫宇,谦谦君子,温润亲和,不想,这一切都是他伪造出来的假象。
伪善的外衣下,他污浊黑暗的心,才是他最原始、最本真的模样。
姜珂还处在当头棒喝的震惊中,手腕,被黄阿姨用力攥住。
垂眸看黄阿姨,只见她眼里,是不甘、自责、痛苦、有无能为力的黯淡。
黄阿姨撑着最后一口气,死死抓着姜珂。
在胸腔喷出最后一口血之前,含糊着嗓音,艰难发声。
“萧莫宇……要、要、要你们家所有……所有人的命啊!”
“……”
——姜小姐嫁到分割线——
姜珂从楼上下来,神色恍惚,脚下发虚的步子,虽然不至于趔趄,却抬都抬不起来。
她活了二十二年的人生,还是清淡平常,以至于,识不清谁到底是好人,谁到底是坏人。
甚至,识不清那些对自己百般示好的人,是不是挖着坑,正等着自己往里面跳!
“呵……”
忽的,姜珂苍白的面颊上,扯开一抹自嘲的笑。
人心险恶,她泾渭不分,自己父亲出事儿,自己和自己哥哥还想着找他萧莫宇帮忙。
却不知道,他萧莫宇所谓的帮忙,不过是一石二鸟之计。
他明着帮忙,暗地里落井下石。
可怜她和她哥哥是不识小人的傻子,被萧莫宇玩弄于鼓掌之中,还感恩戴德,念着他的好心和善良。
姜珂想哭,哭她的傻,她的悲哀,她的无知。
可是,欲哭无泪,好像,老天爷也吝啬于让她流下愚蠢的眼泪!
突然很想去医院看自己的哥哥。
对比自己而言,他才是傻得离谱、错的糊涂的那个人!
……
等姜珂从单元门里深思恍惚的出来,在待命的司机,见她衣服上,脸上,手上,都沾着血,吓得不轻,赶忙推开车门下车。
司机迎了上去,慌张的问姜珂。
“姜小姐,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了啊?”
姜珂目光如死水,如枯井,如废墟,空洞不聚焦,没有往日粲然的明媚,如油尽灯枯的烛台,摇曳不出丝毫灿丽的潋滟。
没有答话,她眨动轻颤的眼睫,嗓音闷哑道。
“……给110打电话,楼上五楼一号,发生入室抢劫杀人案,让警察马上过来。”
司机震惊。
震颤之余,问姜珂:“要给120打电话吗?”
姜珂说不用了。
“……人已经死了。”
……
司机给就近派出所打电话的时候,姜珂回到车里,发呆了一会儿后,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萧莫宇。
只不过,刚找到萧莫宇的手机号,她手机里,进来电话。
打电话过来给姜珂的人,是商昀!
和商昀,姜珂之前有相互留过电话。
她和商昀说,虽然她现在势单力薄,出了什么事儿也不见得能帮上忙,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出主意,总好过一个人愁眉苦脸。
所以,她告诉商昀,一旦有什么事儿发生,一定要给她打电话。
看到屏幕上闪动商昀的手机号,姜珂目光颤动了一下。
难道商昀碰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等姜珂接通电话,听筒里,嘈杂的喧嚣声,混着一个女人慌张的声音,纷乱传来。
“让我给你打电话的孕妇出车祸了,流了好多血,你赶紧过来吧。”
“……”
电石火花的一瞬,姜珂表情凝固,宛若石化。
商昀出车祸了?
等到她从怔忪中收回思绪,问她。
“在哪儿?伤者现在在哪儿?”
——姜小姐嫁到分割线——
姜珂赶到医院时,恰好碰到从救护车上下来的商昀,被一众医护,推着担架车,往抢救通道那里送。
潺溪般的血,顺着商昀身体往下流,浸湿了衣裤,雪白的床单。
她五官痛苦拧成一团,身体痉挛,牙齿紧咬不着一丝血色的唇,苍白如灰槁的脸,额头滚着豆大的汗珠。
因为疼,商昀缩着身体,如摧枯拉朽、残更暮年的老者,泡在血水之中,做着最后的挣扎。
姜珂不顾自己的身体情况,跑过去。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断往上挤。
“商昀。”
姜珂叫着她的名字,看到她痛苦的模样,她感同身受。
她也曾流掉过孩子,太能了解商昀此刻的心态和痛苦。
而且,她的孩子,已经八个多月,对比自己肚子里那个还没有发育的小豆粒,这是个已经长大成型,即将降临的婴儿啊!
许是听到了姜珂的呼喊声,商昀睁开眼,在眼前一片茫然水雾间,竭力梭巡姜珂的身影。
“……姜珂?”
姜珂听到声音,红着眼眶说:“我在,我在!”
商昀和自己现如今的处境不相上下,自己没有亲人在身边,她也是。
而且,她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母亲,一个残疾的弟弟。
当商昀举高原本护在腹部的手,姜珂伸手,于半空中,一把握住。
湿热血水的手里,感受到姜珂与自己双手交握时,真实的力量,她忍着疼,带着恨与怨,近乎嘶哑说道。
“萧莫宇……是萧莫宇,是他……是他搞出来的一切!”
姜珂:“……”
——姜小姐嫁到分割线——
姜珂不知道打从上次商昀拒绝帮萧莫宇下药给姜律,她就存活在被萧莫宇威胁的生活里。
平日里,她不敢出门,也不敢乱吃东西,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儿,就被萧莫宇算计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可她终究还是太嫩,低估了萧莫宇的残忍与暴戾。
有一段时间没有出门了,而且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必须要出门做产检。
所以,她一再观察,确定自己周遭没有被萧莫宇安插监视的眼线,她才敢出门去检查身体。
不想,她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计过萧莫宇的无孔不入。
她出小区,到马路边拦计程车,准备过去就近的综合医院产检。
还没有到医院,计程车过等红绿灯过交通岗,却飞来横祸。
一辆黑色本田轿车,如失了控的野马,向他们横撞而来。
正常行驶的计程车司机来不及躲避,被冲过来的黑色轿车,折中撞飞……
……
陆靳城赶到医院抢救室的时候,姜珂正环抱自己的小身体,倚靠在墙根儿边。
外大衣,脸上,双手,都不同程度的沾满血迹。
那上面,有黄阿姨的血,有商昀的血,还有自己哥哥未出世孩子的血……
一天不到的时间,姜珂经历了两场血腥场面。
她亲眼看着黄阿姨死在自己怀里,也亲眼看到商昀血沫横飞进抢救室,生死未卜。
她从不知道生命如此脆弱,也从不知道一个人的残忍、冷酷,可以狠绝到不留一个活口。
她不过就是不爱萧莫宇,没有答应他的追求,他至于对自己家赶尽杀绝,连肚子里无辜的小生命都不放过吗?
太多的血债要算,穷其一生,她也不会原谅萧莫宇的残暴不仁!
从司机那里,陆靳城大致听说了事情的内容。
望着姜珂无神无助,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抿着薄唇,走上前。
姜珂陷在自我世界里黯然神伤,完全没有注意到陆靳城的到来。
还是眼前横亘出一道黑影,她隐约才有了一丝反应。
抬起无神的眸,望向陆靳城倨傲坚毅的五官,烙印在脑海中,即便百转千回也忘不掉的面孔,她嗫嚅不着一丝血色的唇,用了莫大的力气,艰涩发声。
“……黄、黄阿姨死了,我哥……的孩子,也可能保不住了!”
姜珂眼眶处,起了一层水雾,氤氲她灵动的眸子。
“我……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孽,所以这辈子,要经历这么多,承受这么多。”
陆靳城皱眉。
他心疼姜珂,也想帮姜珂做些什么。
可是,黄阿姨死了,商昀在抢救室里,他不是救世主,这些,他都帮不上忙。
伸手,把身上散着淡淡血腥味的姜珂抱在怀里。
“别自责,这些,都不是你能左右的。”
姜珂知道这一切不是她能左右的,也不是她想阻止,就能不发生的。
可是,归根结底,之所以发生这一切,是她引起的啊!
她是这一切罪恶根源的导火索,燃起了这场没有硝烟,却充斥着血腥、残忍和杀戮的战争。
由爱生恨,萧莫宇做出来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都是因为得不到自己,才针对自己在意的人,痛下杀手。
她导致了一切的悲剧,万死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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