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见面,蓝枳没有什么可感慨的。
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如果可以,她此生都不想再记起楚北笙这个名字。
和他有过婚约,真是一件丢人至极的事。
两人默默无言,谁都不想开这个话头。楚北笙自己找了地方坐,随后,沉默地望向蓝枳。
蓝枳只留给他一个侧脸。
两人曾经有过和平相处的时光。蓝枳从外面祈福回来后,时常会寻楚北笙小酌几杯。
那时楚北笙还会耐心倾听她的每一句话。不像后来,当她为自己辩解,说她没有冒名顶替族长之位,没有要加害蓝橘的心时,楚北笙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而现在……蓝枳也没什么要和他说的了。
楚北笙来到这里,似乎是专程为蓝橘而来。
“蓝枳,你能回到族中,我们都很高兴,蓝橘也是。”
“……”
“我知道你对蓝橘心中有隔阂。但当初放逐你并不是她的本意。那时她刚刚在众人面前表明自己蓝家女儿的身份,她的根基还不够深厚。
她为此付出了许多,才让族人和长老认可她的能力。等到她有资格谈条件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接回来。”
“……”
“蓝橘是内向柔弱的性子,但是为了能够胜任族长之位,她逼迫自己强大起来。蓝枳,你是没有见到,她真的吃了很多苦。”
“……”
楚北笙自顾自地说着话,蓝枳全部回以沉默。
她能说什么呢?
楚北笙说蓝橘放逐她不是本意,她想到的是那口险些把她钉死在其中的棺材。
楚北笙说蓝橘第一件事是把她接回来,她想到的是蓝橘把自己赶出去时畅快解恨的表情。
楚北笙说蓝橘吃了很多苦,蓝枳想到的是,她为了恢复力量,喝下的一碗又一碗苦到她呕吐出来的药,还有无数个独自修炼的深夜。
她只是觉得好笑。楚北笙什么都不懂,却要在这里教训她。
她也懒得给自己辩解,以楚北笙这种眼瞎的程度,就算她说出真相,恐怕他也以为,是恶毒的姐姐又在抹黑自己的妹妹。
所以她真心地祝福他。
“你跟蓝橘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别来祸害我,都滚得远远的。
楚北笙听她这么说,还以为她在赌气。
“我……”
他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蓝枳才好,最终只是轻叹一口气。
“你在族中安心养身体,我和蓝橘会好好照顾你。毕竟你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蓝枳把身体转过去,只留个后背给他。
楚北笙当她伤心难过,可他们如今身份有别,自己也不好与她太过亲近。
他最后留一句“好好歇息”,离开房间。
等这晦气的家伙终于走后,已经变回青春面貌的蓝枳拿起碟子里剩下的两块点心,一块接一块塞入口中,脸颊鼓起来,咀嚼不停。
她要把肚子填饱,才有力气对付楚北笙蓝橘这两个讨人嫌的家伙。
吃得差不多了,蓝枳用手摸摸自己的腹部,呆呆地坐着。
不知道陶师父能不能顺利找到百里。
百里……
蓝枳脑海中尽是程百里小时候,抱着比他个子还要高的剑,嚷嚷着要保护她的模样。
一去经年。
……
陶眠跟随着小纸人,进入一个无人山洞。
此地仍处于南瞻洲的地界,只是更加蛮荒,四处不见人烟,有的只是比人长得还高的杂草和参天的树木。
这地方的生灵仗着无人打扰,长得相当随便。就在刚刚,陶眠眼睁睁地看见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屎壳郎从他身边爬过去。
他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抱起好奇的陶土,就要往山洞内走。
山洞内的气息很杂,小纸人似乎迷失了方向,在原地打转,转了好几圈,有点慌张。
“怎么了?”
陶眠弯腰递出手掌,纸人跳到他的掌心,在他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一大段话。
“好,我知道了。”
原来是程百里的气息在这里骤然变得很弱,似乎是他们进入山洞之后,启动了某种阵法,这些奇异的花草香气,掩盖了程百里的踪迹,让小纸人们困惑无措。
“这回怎么办呢……”
陶眠心里琢磨着如何是好,在他腿边的陶土低头嗅嗅那枚挂签,忽而将它叼在口中,疯了一样往前冲,一边冲一边汪汪叫。
陶眠:?
“等等,陶土!”
他追着突然发癫的陶土向前,只见陶土听在了洞窟的尽头。这里空无一物,陶土却用爪子不停地刨着一面洞壁。
那里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陶眠垂着手臂,手掌一张,桃枝便滑入他的掌心。
他用桃枝轻轻点着陶土的脑袋,让它到旁边去。随后将手中的桃枝用力插入洞壁,再向后退几步。
灵力顺着桃枝涌入洞壁,沿着缝隙蔓延。很快,那里出现了一点铁皮。陶眠皱着眉头,在桃枝中灌注更多的力量,将那陷在洞壁内的东西完全挖出来。
砰。
纤细的桃枝显现出无比强大的威力,将那沉重的铁皮玩意推到空地上。陶眠用火光把它照亮。
这竟然是一只铁笼子。
笼子编得很密,铁条与铁条之间几乎没有缝隙。
里面关了一个人。
陶眠勾勾手指,桃枝飞回他的手中。他用桃枝将那笼子上的铁条一根一根割开,露出里面伤痕累累的少年。
他蜷缩着,身上只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衣服,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在他浑身的伤口中,最严重的要数他那双眼睛。他的眼睛大抵是被什么利器弄瞎了,不停地涌出脓水。
这样的一双眼,就算用最好的药去治疗,也不可能重见光明。
少年的浑身微微颤抖,似乎是陷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嘴里嘟囔着什么,陶眠分辨不出。
小竹马竟然被害得这么凄惨,连第一次见面的陶眠都不忍心,更别说八果了。
陶眠想了想,决定先把小竹马安顿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给他疗伤。
桃花山距离南瞻洲远着呢,陶眠的瞬移符也是有范围限制的。再说,以小竹马现在的身体状况,在瞬移的过程中被整个撕裂都未可知。
做好决定后,陶眠先给蓝枳写了张字条,交给小纸人,让它送到远在采女寨的蓝枳手中。
小纸人点点头,抱住卷起来的纸筒,轻飘飘地滑出山洞,随着风飘向远方。
“好了,”陶眠拍拍手,转过来面对昏迷的程百里,“现在让本神医看看怎么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