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橘说要和蓝枳叙叙旧。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叙旧的。”
蓝枳填饱了肚子,神情怏怏。
“若真是要叙旧,不过是说说你做下的那些腌臜事。”
蓝橘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添了杯茶。
“姐姐此言差矣。妹妹我如今做的这些,不敌当初采女寨对我做的十分之一。”
“你要报复整个寨子?那你现在做到了,”蓝枳望向窗外,就算窗子关得死紧,她都能嗅到那浓浓的死气,“寨子里的人要死绝了。就算现在没死,过不到半年,也都会死。”
如果蓝橘的目的,是让整个寨子赎罪,那她已经成功。
但蓝橘要的远不止这些。
“我要几条人命有什么用呢?姐姐,我想要的,只是我本该拥有的一切。”
“族长的位子?你现在也拿到了。蓝橘,但凡你长了眼睛,就应该看出,我如今只是个无用的废人。你若是想让我帮你巩固族长地位,那你想太多,我办不到那种事。”
蓝枳把话说到这份上,她的衰老样貌也摆在蓝橘的面前。
可蓝橘露出甜美的笑容。
“姐姐,太低估自己了。就算你的力量,被我用彭祖草消减大半,但你体内还残余着不少呢。
只要有一丝残余的力量,你就能使用我们蓝家祖辈相传的采女泪。”
采女泪!
这是蓝家世代相传的一种法器,由某一任蓝家族长制作的。那位蓝家的族长天生力量弱,没办法庇佑整个寨子。为了不让族人受到衰老和疾病的困扰,她制作出了这样的一种法器,只要用她自己的血去喂养,就能十倍放大她的力量。
但代价是,用了这件法器,生命会迅速缩短。那位族长只活到二十五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留下蓝家的血脉,溘然长逝。
可悲的蓝家女子,一生都要把寨子扛在柔弱的肩膀上。直到她把自己的骨肉培养成人,再将这血淋淋的担子放到她的身上。
因为母亲生了治不好的怪病,去世得早,蓝枳十四岁就被迫接下族长一位,是最年轻的族长。
如今她在蓝橘面前伪装成失去力量的模样,蓝橘竟然要她以自己的血肉去喂采女泪。
好狠毒的心。
蓝枳沉默片刻,似是在重塑自己对这个妹妹的印象。
良久,她才沉沉开口。
“如果非要请出采女泪,那蓝橘,你也可以使用它。”
蓝橘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
“我和姐姐不一样。我正值大好年华,采女寨的族人还期盼着身为族长的我,带领他们过更富足的日子呢。我会和北笙哥哥成亲,诞下蓝家血脉。我会把女儿养大成人,让她接续我的位子。
我能做的事,还有很多。可姐姐你……”
蓝橘的眼睛上下打量一番蓝枳。
“你垂垂老矣,能做的事很少了。我劝姐姐认清事实,最起码你现在还能为寨子做最后一件事。这不一直是你的心愿么?让采女寨的每个族人幸福安乐。”
蓝橘说得冠冕堂皇,仿佛蓝枳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救一群白眼狼,是个什么天大的好事。
蓝枳的眼睛凝视着她。
她没有顺着蓝橘的话继续说下去,转而问了她一件事。
“蓝橘,偷来的人生,你觉得快乐吗?”
蓝橘最听不得一个“偷”字,她险些把椅子的扶手生生捏碎。
凭什么说她是偷的!
她明明也是蓝家的女儿,她也拥有继承族长之位的资格,都是母亲和姐姐强行把她理应拥有的东西夺走!
“蓝枳,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不应该出生的人是你。如果没有你,我就能继承蓝家的力量,这个族长之位毫无悬念就是我的!可恨这世界上竟然多了一个你!”
她的姐姐才是多余的那个!
蓝枳静静地望着妹妹因为愤怒和嫉恨变得扭曲的脸。
“如果你的心里,这么渴求族长的位置,你早该跟我说。”
“那有什么用?”
“我会把它给你。”
蓝枳淡淡地抛出这句话,让蓝橘一怔。
“你说什么?”
“我说,我会把族长的位子给你。”
蓝枳的眼睛再度望向窗外。采女寨处在洞窟之中,在屋内永远望不到蓝天。
“你以为我强行占有了这个位子,是贪恋它给我带来的权力。但是你错了,我坐上它,没有一天是开心的。”
蓝枳说的是真心话,可她说出来的话,蓝橘听不懂。
“什么……意思?”
蓝橘的神情从怔住,变成恼怒。
“你是想说,我所追求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吗?蓝枳,你少在那里装出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她为了不被族人拆穿缺少力量的事实,一直在强撑。
蓝橘意识到自己应该冷静下来,蓝枳应该是故意激怒她。
她深吸一口气,又恢复成那副清纯无辜的神情。
“姐姐,我不管你的想法到底是什么,那已经不重要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血,供养采女泪。”
“我不可能……”
“别急着拒绝呀,”蓝橘的眼睛眯起来,“你还不知道百里哥哥的下落呢。他对你忠心耿耿,你要是不肯答应我的要求,那我也难办呢。我要是感觉为难,恐怕百里哥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蓝枳的心顿时一缩。
“百里到底在哪里?”
蓝橘笑而不语,蓝枳见她这般姿态,忽而意识到什么。
“他不在族中?你究竟将他关在何处?!”
蓝橘优雅起身,衣裙拂过竹椅。
“只要姐姐听我的安排,程百里自然无事。”
她来到房门前,转身,笑眼望着身后变了脸色的老妇。
“可姐姐要是有什么别的心思,让我察觉了,那他就要吃点苦头了。
我最后提醒姐姐一句,千万要小心行事。你的一举一动,可是关系到百里哥哥的安危呢。
他待你那般好,要是真死了,我也于心不忍啊。”
蓝橘留下一番威胁,推门离开,并在屋外落了锁。
不多时,屋内的蓝枳听见了她细弱的哭声,似乎是在楚北笙面前诉说委屈,大抵是蓝枳又怎么欺负她了。
蓝枳无暇顾及她的种种表演,她现在最关心的是程百里的下落。
“陶师父,您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