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浓轻笑:“他不愿意,那又如何?”
“大厦将倾,我不伸手推一把,已经是仁至义尽,若还想让我帮忙扶一把,那是不可能的事!”
魏光秋听她这话,心里那点犹豫顿时烟消云散。
他不在乎上位者是男是女,只要不是太过愚昧拎不清就好,他没有士大夫的古板思想,只要这个主子值得他跟。
关内乱象已生,顾念浓不免开始担心顾家人和张家人,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到了,却迟迟不见动静。
张里正媳妇吴氏都来回问过好几遍了,张里正更是时不时去驿站打听消息。
从关内回来的都是溃逃的商队,他们知道的消息有限,实在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张大哥,你让葛大龙往玉门一带打听打听吧!”
葛大龙是斥候出身,他更懂如何侦查,何况玉门是柳家的地盘,若是顾家人到了玉门,那也算是安全了。
张里正心里也有这个念头,只是顾念浓没开口,他也不好提这事。
一听顾念浓这话,他赶忙让家里老三,去通知葛大龙,希望能早点知道家里消息。
顾家人还没到,杜成柏倒是先到了。
“顾六娘,如今关内情形,想必你也是知道的,那篡位的逆贼,正是你的夫君,对此,你可有话要说?”
顾念浓神色淡淡道:“我与他早已和离,徐家族人也与他断绝关系,他已经从徐家族谱划去,他做什么都与我们无关了!”
“杜老将军亲自过来是想说什么,该不会是想让我去规劝吧?”
杜成柏愤然道:“你便是与他和离,可他终归是你们家老太太的儿子,做母亲的,难道不该承担一份教导之责么?”
在一旁陪坐的魏老太斜眼看他:“你提我干啥?是我上辈子作孽太多,晦气的很生了这么个孽子,如今他要作乱我有什么办法?”
“再说了,你家不也有勾结外敌出卖都护府的妹子和外甥女吗?也没见着你老人家就把人给打杀了啊?”
“我话搁这儿,那孽子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老母亲我深感痛心,也愧对徐家列祖列宗,谁要是有本事去把他杀了,我感谢都来不及!”
“我是离得太远鞭长莫及,可杜老将军你的妹子可就在城里呀!”
这话说得杜成柏脸色很是难看,魏老太要大义灭亲,无奈路途遥远够不着,他倒是就在眼面前,偏又下不了狠手。
魏老太嗤了一声:“看来这人呐,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轮到自个儿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不是我说啊,你忠心的那皇帝,脑子是不是有病,手下能人将才不少,偏偏一手好牌打的稀烂,还给我家那逆子禅位!”
她摇了摇头:“唉,老婆子年纪大了,实在搞不懂,这朝堂之人的厉害哦!”
杜成柏又被人戳心了,不管他有多执着的忠君信念,都免不了他心里对那位大启朝皇帝懦弱的失望。
明明有那么多能征善战的将士,偏要低头求和,还没开战,就先灭自己人威风,让北人得寸进尺,一步步将自己的江山给丢了。
他就搞不懂了,北人再是凶悍,也还是个人,不服打就是了,为何帝王要那般恐慌害怕。
“杜老将军,我敬你是个英雄,但是我也有我的原则,我不会背弃大启朝,同样的,我也不会像你一样,忠于一个一无是处的昏庸君王,更不会臣服于徐远鹏那等乱臣贼子!”
“这!就是我顾六娘的人生信条!”顾念浓迎上杜成柏诧异眼神,斩钉截铁道。
杜成柏一脸肃穆道:“顾氏,你终于不再掩饰你的野心了么?”
“野心?”顾念浓冷笑:“若老将军以为,让天下人有饭吃有衣穿,不受苦寒饥饿,不叫外敌侵袭肆虐,就是我的野心!”
“那么,这野心我顾六娘坦然承认!”
杜成柏也跟着冷笑:“老夫一把岁数了,见过了太多正义凛然的伪君子,想不到,你这妇人也学会那些伪君子做派!”
天下女子皆短视,他才不信,顾念浓会有承万民为己任的胸怀,这些话不过是说得好听而已。
顾念浓倒也不生气:“老将军如此认为,那就且当我顾六娘是个小人吧,想比伪君子,我更愿你称我真小人!”
“至于将来如何,老将军不如好生保重身体,必然可以得见那一天的!”
杜成柏盯着她,许久才开口道:“顾氏,老夫活着一天,就不会容许你做出不利于大启朝的事!”
顾念浓点头:“您虽然愚昧古板的让我不喜欢,但不妨碍我对您的敬重,至少在保卫国土,不容外敌侵犯这一看法上,我们意见是相同的!”
“我想,老将军也不会放着外面的胡虏不管,一心想着来对付我这么个妇人吧!”
杜成柏冷哼道:“老夫还不至于如此短视无远见!”
“那就好!”顾念浓起身正色道:“我会叫你看见,这荒芜的西域诸国,是如何一步步变成绿洲的!”
杜成柏与顾念浓不欢而散,回到都护府依然怒气难消。
荣景笑着为他倒了一杯茶:“我还以为,你老人家会攘外须得先安内,将顾氏与徐家人的气焰打下去再说。”
“没想到,你老人家却是默认了她的存在,这可不像您老人家的作风啊!”
杜成柏瞪了他一眼,片刻后叹气道:“我虽不喜顾氏,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能干且能做大事的人,心中沟壑不输于男子!”
“说到底,老夫坚守北庭数十年,还不是为的这一方百姓,顾氏与我道虽不同,信念却是一致的!”
“我一年比一年老了,这都护府的兵卒都已年迈老衰,可徐家人不一样,他们年富力强,正是热血的时候,有他们在,这北庭不至于被敌虏肆虐啊!”
荣景附和道:“你老人家睿智且心胸开阔,有你和顾氏在,我这城主的位置,想必还能安慰几年了。”
杜成柏笑骂道:“你这小子,那点弯弯肠子,老夫岂能不晓得!”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说顾念浓的事。
杜家姑太太闯进来,打破了一室祥和之气。
“大哥你什么意思?怎么突然断了我们的月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