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儿看到棺椁就跟见了自家床似的,他曾对我说过,自己从小就把棺椁当床睡,并且还睡得特别香。我问他,难道你家穷得没有钱买床了吗?李狗儿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告诉我,俺家里虽然不是当地最有名的赶尸匠,但日子还是过得起的。我听完笑了笑,又说,那就是你犯贱。放着好端端的床不睡,偏偏要去躺死人的棺材。李狗儿这下听了就有些生气,他沉着脸没好气的跟我说,那是为了俺的爷爷奶奶。俺睡的棺椁都留给他们的,俺们当地有个说法,说是长辈的棺材要让子孙们多躺躺,这样能积福。
正因为我和他之前有过这么一出对话,所以这会儿他大摇大摆地朝那樽棺椁走去,我反倒一点儿也不担心。相反,我当时特别想让这小子给我牵出一具有价值的尸体出来。可是哪知道,这狗娃子却给吓了回来。他仿佛是被棺椁里的人给蹿了一脚,双手死死地抱住肚子。
“狗娃子,里面的是活尸吗?”老叔子着了急,连忙问道。
“不……不是……”李狗儿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那是什么东西攻击了你?”老叔子又问道。
“没……没有东西攻击俺……”李狗儿说着,竟哇的一口吐出了一滩黄水。
这就让我奇怪了,既然没有被尸体袭击,那他为什么要抱着肚子,而且还把胃里的黄水也给吐出来了。莫非棺椁里的东西见不得人?难道是一具腐尸?可这也不对啊,如果是腐尸我们怎么没闻到味道?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我一个大步上前,往棺椁里望去。啊呀!怎么是他?在见到那东西的一刹那,我也给惊呆了,随即便和李狗儿一样吐了起来。
“东家,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这一回连秦归也急了,就算是他也想不到到底什么东西会让我和狗娃子两人感到如此难受。
“是……何野云……”等我缓过气,告诉他道。
“我父亲,是我父亲?父亲……”听到何野云这个名字,最激动的莫过于刘继。刘继像疯了一样跑过来,他一边喊,一边把头探进了棺椁里。当他把头探进去的那一刹那,才发现原来何野云的尸体已经变成了一个大虫窝。无数条体型类似毒尾蝎的虫子在他身上钻来钻去,把他的肉体都给绞烂了。如果你仔细听,还能听到些细微的声响。这声响大致是那些虫子撕碎尸体时,所发出的声音。这场面就跟一群腐食动物在争抢一具已腐烂的尸体一般,简直叫人惨不忍睹。我想只要是个人,见到这一幕都会呕吐到死。
就当我和李狗儿还心有余悸之时,刘继已经吓得痉挛在地。比起看到那些虫子腐蚀尸体的惨状,他更害怕父亲刘开会遭罪。此时,何野云的尸体被毁。他父亲的灵魂一定再次出窍,需要立刻寻找下一个附着点。
秦归过来扶起了刘继,接着顺势往棺椁里望了一眼。我本来想劝他最好不要看,难免恶心到胃。但随即又想到,他都养了蚀尸蛊,蚀尸蛊比起何野云尸体上的那些虫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两者之间应该算是半斤八两吧?所以,秦归应该已具备了免疫力。
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一回我又失算了。当秦归见到那些虫子之后,竟然比我们任何人都觉得害怕。他整张脸唰的一下就变得惨白惨白,全身上下的肌肉也变得僵硬无比,仿佛已经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我怕他被吓出事情来,赶忙喊了一声:“秦医生!”,好让他清醒点。
他给我的反应却是摇晃了几下身子,然后慢慢地吐出三个字:“尝羌王!”
尝羌王是谁?我简直闻所未闻,便一个劲的摇了摇头,然后又对秦归说道:“秦医生,你不会被吓傻了吧?这明明是些腐食类的虫子罢了,哪里是什么尝羌王!”
“大成哥,俺看你才傻呢!哪有那么大的尸虫?”我话音刚落,李狗儿便挑起刺来。气的小爷我立马回敬他一个重磕,严严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啊哟!你干嘛打俺呀?”他吃了痛,用那双牛眼瞪着我说道。
“你这娃子是三句不离老本行了啊!天下之大,腐食类的虫子除了尸虫之外,还多了去了!只不过我们孤陋寡闻,暂时叫不出名字来罢了!”我理直气壮地冲着他说道。
李狗儿的气焰顿时被我压了下去,他摸着已经囊肿的脑门,嘟着嘴巴喃喃自语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不!我不会看错的,他就是尝羌王!”这时,秦归又用很肯定的语气对我们说道。
“你说的尝羌王莫非是传说中那位用蛊之神?”老叔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兀自走到秦归跟前,问了一声。
秦归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说只言片语。接下来,他做出一个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举动。那就是从棺椁里抓出了一只虫子。虫子在他的手掌心里爬来爬出,竟一点儿也不感到畏惧之意。外面的视线要比棺椁里面好许多,由此我们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这虫子的模样。它整体的形状和毒尾蝎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只不过毒尾蝎的身体两侧没有翅膀,而它却有一对坚硬的羽翼。当这东西把羽翼展开之时,便从嘴里边伸出了一根细小的血管。我被这根血管深深吸引,想看看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可就在这时,它波的一下刺进了秦归的体内。瞬间一股殷红色的鲜血就被吸了出来,并通过血管缓缓流入了它的体内,与此同时,它那对坚硬的翅膀不停舞动着,似乎很享受活人鲜血的味道。
被吸了血的秦归,身体就更加僵硬了。他颤抖得厉害,额头渗出了一大堆冷汗,想是在打摆子了一样。见到他这幅模样,我都快担心死了。要说这人万一要是没了,我回去该如何向父亲大人交代。他老人家可把秦归看成知己来着,人若失去了知己就如同琴断了弦,再也不会奏出优美的乐声了。如此一来,便是我的不孝了。
“秦医生,你可不能有事啊!”我大喊了一声,顺势把手伸了过去,准备去扶已经摇摇欲坠的秦归。
“愚蠢的汉人,你们以为杀得了本王吗?哈哈,本王回来了,本王从阴间回来了!”可回应我回的却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我确信这声音是从秦归嘴里说出来的,因为他的嘴皮子一直在动。
“秦医生,你在说什么呀?俺怎么听不懂?”不明所以的李狗儿又冒冒失失的问了一句。
“本王势要让你们汉人遭受最痛苦的折磨,彻底沦为暗域祖灵的奴隶!”那个声音根本不管李狗儿在问什么,只管照着自己的意思继续往下说道。从他愤怒的语气中,我听到了对汉人的仇视。这种仇视似乎是积压了许多年,几乎到了不把我们汉人灭绝就根本无法平息的地步。
“老叔子,我们该怎么办?”在最危难的关头,我只能依靠刘一叔。因为,我已经预感到,如果再不即使阻止秦归体内的异变,可能就要出事了。至于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暂时还说不上来,但有一点却是可以保证的,那就是这件事情一旦发生,恐怕就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刘一叔双目紧闭,手里不停摸着他那跟旱烟杆子,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此时,他比平时看起来更显得苍老。说句冒犯的话,这样子就像是一位不久于人世的老翁。其实,他和我父亲的年纪一般大,两人都只有五十出出头。这般年纪放在眼下这个社会,根本不算老年。只是他们常年碰触尸体,才会显得比其他人来得要苍老些。
“他中了降头,用童子尿可以破解。”就在片刻之后,刘一叔终于想出了法子。
“童子尿,俺有,还多着呢!”李狗儿听了,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裤衩,然后朝秦归的身上尿去。他这一管尿,足足尿了有三十多秒的时间,直把人家秦归给弄了个半身湿透。说起童子尿,那李狗儿身上的可是最正宗的,如假包换。用它来驱邪,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降头是一种巫术,起源于云贵高原,后逐渐流入其他各国,如泰国、越南等地。降头术的本质即是运用特制的蛊虫或蛊药做引子,使人无意间服下,即对人体产生特殊药性或毒性,从而达到害人或者控制人的目的;或者运用灵界的力量,通过对被施法者的八字姓名及相关物品而构建信息,进而“模拟个体”,最后达到制伏或者杀害被施法者的目的。如旧时候,我们常常听到的扎小人害人事件。
一般说来,要解除降头通常需要施法者自己才能实效。但有时候剑走偏锋,也能收获意外的惊喜。降头术逃不过一个“邪”字,而至纯的童子尿正是破邪的良药。事实证明,这一招果然奏效。
只见,一股白烟陡然间从秦归的头顶蒸发了出来。而秦归的神色也逐渐恢复了过来,原本惨白惨白的那张脸,现在看起来已有了些人气。这时,他手掌心的那只虫子吱的一声又飞回了棺椁里。
但这远远不是事情的结局,而是恐怖开始。紧接着,我们耳边听到了一声尖锐而又恐怖的叫声,还没明白过来到底怎么一回事,却见棺椁里的何野云已经站了起来。
不!这个时候他已不是何野云,而是一具有无数条虫子拼组而成的异类。那些个虫子早已把他的肉体吃空,一根根白骨竟成了它们攀爬的支点,、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响个不停。
看到这一异类,我整个人仿佛已经窒息,难道传说中的尝羌王就长成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