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窗,繁星点点。
月光下,顾宴驰抱着精美的木雕,一步一步,如步入婚礼的殿堂般,嘴角带笑,幸福而愉悦地朝种满风铃花的草地走去。
他身上的睡袍浸透了血,随风摇曳,蔓延着几分凄美破碎。
怀里的百灵鸟是镂空的。
里面装的正是谭悦凝的骨灰。
这个特殊的骨灰盒,是顾宴驰一刀一刀,失败了无数次,亲手雕刻的。
“姐姐。”
“我又一次抢走了你,你是不是更讨厌我了?可是……”
“我不能没有你啊。”
顾宴驰停在花丛中,握着手枪的手微抖,小心翼翼抚摸着百灵鸟的羽翼。
指尖拂过。
白檀上留下了触目惊心血痕。
“这些年我把自己关进了精神病院,尝试过忘记姐姐,可越想忘越是想,我找啊找啊,找了好久,终于找到姐姐了。”
“没想到姐姐睡得那么沉。”
“我怎么叫,怎么哭,姐姐都没有再理我……”
男人的声音蒙上了哽咽。
他举起手枪,对准心脏,红着眼望向天亮,笑得十分乖巧。
“姐姐。”
“我们的宝宝找到了爱他的伴侣 你一个人在下面很孤独吧?我下来给你做牛做马,慢慢赎罪好不好?”
话音一落。
顾宴驰笑着扣动了扳机!
“砰——!”
随着一声巨响划破天空,子弹穿透血肉,顾宴驰身体震动,吐着血阖上眼帘,抱着木雕倒在了花丛中。
恍惚间。
耳畔嗡嗡作响。
脑海里的一片空白,一生的记忆化作碎片,走马观花浮现在眼前。
那年。
蔷薇花开满了围墙。
抱着一束风铃花的女孩快步跑来,马尾左右摇晃,雪白的脸庞带着着急和担忧,温柔地俯下身,软着嗓音询问——
“小弟弟,你是在哭吗?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跟姐姐说。”
她还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
“要不要吃糖?”
“糖纸上面还有可爱的小白兔哦。”
泪顺着眼角滑落,顾宴驰张了张嘴,躺在血泊中,意识一点点溃散。
要……
要吃糖。
也想要姐姐再摸一摸我的头。
……………
屋里。
顾柏林瘫倒在地,捂着脸,满脸悲痛,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宴驰!”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老人一声声唤着儿子的名字。
嗓音十分沙哑。
悲痛欲绝。
颜纪琛攥紧了手里的木盒,面色晦暗。
其他被挤进来的保镖默默低着头,神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渊词蹙着眉,紧紧捂住颜糯的耳朵,但枪声穿透力很强,他还是听见了。
顾宴驰该死。
自杀也不能掩盖曾经的罪过!
可亲耳听见枪声响起,听见生理上的父亲死在自己面前,他的心好像疼了一下,脑海里又浮现了母亲自杀的画面。
一样的红!
血流了一地!
怎么也擦不完,擦不完!
“哥哥……”
“我、我们回家吧,我们把妈妈的骨灰一起带回家……”
颜糯闭着眼,脸上毫无血色,声音在发抖,死死攥着楚渊词的衬衫。
他不想再看。
不想再听。
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带着妈妈一起离开。
因为他知道,妈妈肯定不愿跟强迫囚禁自己的人一起埋葬!
“好,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楚渊词安抚地拍着颜糯的肩,余光一扫,看了颜纪琛一眼。
“钥匙。”
颜纪琛沉默地打开了木盒。
里面装满了泡沫,泡沫中间果然放着一把玫瑰金的钥匙。
“咔嚓——”
楚渊词打开锁,将颜糯抱起。
一旁的保镖们收到指示,敲了敲门,沟通外面的同事,将反锁的门打开。
“顾老,您节哀,我先带着糯糯走了。”
楚渊词没有等老人的回复,怀里的爱人情绪崩溃,他需要尽快带颜糯回家,回到一个舒适安心的环境。
颜纪琛紧随着离开了。
他走到风铃花丛,踩着鲜血,从顾宴驰的怀里取回妻子的骨灰。
用袖子擦去触目惊心的血迹。
小心翼翼抱着怀里。
一声声唤着妻子的名字,声音嘶哑,眼中含泪,缓缓离去。
“悦凝我们也回家了。”
“不对,我们已经没家了,那……我带你四海为家,去西藏看一看,抓住春天的尾巴,在开满花的草地上拍一拍结婚照。”
…………
这里是栋偏远的别墅。
直升机的声音太过聒噪,加上晚上风大天黑,不适合颜糯乘坐。
楚渊词抱着他走向了门口。
那里正停着一辆房车。
颜糯精神恍惚,眼皮沉甸甸的,原本正昏昏欲睡,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声音冷清,语调很平。
但却能听出温柔的关心。
“哥哥,嫂子没事吧?”
话音刚起。
颜糯感觉到温热的衣物披在了身上,带着淡淡的小苍兰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