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在这里屙尿不得行啊?”,大斌低声骂道。
二娃有些难为情,悄悄朝着队伍里的那些童子军和护士们看了下,“有女的,我不好意思!”
大斌哭笑不得,“这么黑的天,谁管你?赶紧屙,等会部队开走了你解裤腰带的时间都没有!”
见二娃还是站着不动,一边的毛子走了过来,“来来来,哥几个给你挡着行了吧!”
“哈哈哈哈,二娃想女人了!”,大斌见二娃直直看着那边的童子军,
便出言戏谑道,毛子闻言顺着二娃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童子军女生居多,其中两名女生正互相倚靠坐在破墙下,模样属实有些清丽。
“哟,你这娃娃眼光还挺不错啊!”
二娃此时听不见毛子和大斌的取笑,他只知道自己嗓子眼儿似乎堵住了什么东西,想要说话却说不出,而且心跳也开始加速。
他终于找到了,那位金姐姐。
二娃开始迈腿想要走过去,却忽然听到了一阵低沉但急促的声音,“集合!准备出发!”
毛子和大斌当即拉住二娃重新返回自己的队伍。
刀疤脸还是选择带着他那三十几号弟兄留下来,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来都来了,
弟兄们就没想过活着离开金陵,不过为了感谢包司令没拿他们当炮灰,反而给了一大批武器弹药的份上,
他会带人掩护突围部队撤出金陵城。
临别之际,迷龙等人朝着这支不知番号的杂牌兵们敬了一礼,随后带着队伍消失在夜色中。
“大哥,俺刚刚看那些中央军,好些人人佩服俺们呢”,魁梧汉子笑意不止地跟在自家大哥身后,
那刀疤脸从兜里掏出香烟,将其全部散给了身边的众兄弟,黑暗中几十个红点忽明忽暗,
“兄弟们,今晚上大哥带你们好好唱一出那赵子龙的《长坂坡》!”
那些红点开始朝着不远处的密集枪声传来的地方飞快地奔去,直直与日军守护重炮的外围部队相遇。
山岗之下那员将!
白盔白甲白银枪。
“报告!重炮部队外围阵地遭受敌军偷袭!”
“果然,命令各部队快速向我靠拢!不要理会零星游击,保护重炮联队布设炮兵阵地!”
抖擞威风天神样,
哈哈,若得此将可安享!
夜晚,密密麻麻的日军开始运动起来,朝着两处拼命往里进攻的敢死队包围过去,日军的进攻如同潮水般连绵不绝,
敢死队的冲劲儿开始耗光,筋疲力尽,伤亡惨重的队伍再也无法保持战力,开始边打边撤,直到跑也跑不动,
仅剩的十余人带着重伤的温书麟撤进了一处建筑中,“排长,您不是说这儿地势不好守不住吗?一旦被鬼子围住,就是挨打的份儿!”
一名满脸缠满绷带,只剩下一双眼睛还露在外面的年轻士兵一边举枪四处警戒,一边小声问道。
扛着温书麟的那老成排长愣了愣,没想到居然撤到这里来了,
“咱们是敢死队!晓得啥子是敢死队不,天生就是被包围的!
我巴不得那些狗日的过来包围咱们,来得越多,包司令他们就越有机会撤出去!”
日军追得很紧,众人刚刚进到女子中学的建筑楼中,日军的前锋就已经追到了这里。
众人几乎还没有歇口气就又得与日军交战,
两名伤势较轻的士兵将温书麟附近一间看起来比较干净的教室内,
温书麟胸前的几个血洞还在不断地冒着血、止都止不住。
士兵将他安置在一处角落,又用那些废弃的桌椅作掩护将他藏了起来,随后两人立正敬礼,端着枪返回楼下。
楼下的动静从最开始的密集枪声和炮火变成了闷沉的打斗声,再到最后的安静,中间不过十余分钟。
温书麟艰难地抬眼,他已经看不清楚四周的情况了,由于失血过多导致他视物模糊,凭着周围大概的模样他依稀认出了这里应该是一处教室,
“唔……好冷”,温书麟感到全身一阵寒冷,冷得想要发颤,他重新睁开双眼,这次竟然能够看清楚了,
他坐靠着墙,微微抬头通过小小的窗户看到了夜空中躲在乌云后面清冷的月亮,
耳边开始遥遥泛起的口琴声,将他拉入了时间的漩涡里,
眼前的光景急速倒退,身边的物体新渐重合。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间小教室里,那名面容模糊的女子抱住了他,
“还冷吗?我给生火,咱们一起烤火就不冷了!”
温书麟微微点点头,闭上眼睛喃喃道,
“好,烤火,这次不会引来日本人了。”
………………
金陵城首府,华夏国民政府大楼在日军的围攻下早已是千疮百孔,自从昨晚凌晨日军用重炮攻破了包国维部所在的党部大楼,
日军便停止了对国府大楼阵地的进攻。
直至黎明时分,阵地外的日军使用广播喇叭向国府大楼内的残存守军劝降。
通过审问俘虏,松井十根意外地得知深陷重围的国府大楼指挥防御的是金陵市市长、金陵警备司令、金陵防空司令、渡江总指挥,陆军中将萧山令。
当即起了劝降之意,直言可保举其担任满洲国国防部长,只要萧山令肯带队投降。
但萧山令是何等人物?十七岁便立誓“兵符在握,一扫群魔”的他只感觉这是松井十根对他最大的侮辱,
他将大楼内所有还有行动能力的三百余名士兵集结在大厅处,萧山令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庞,掏出自己的配枪,
“此一战,你等竭尽全力,惟山令力有不逮,自抗战以来,鲜有中将殉国者,如今当自山令始!”
“你们已经尽了卫国之本分!各自分散突围逃命去吧!”
说罢,萧山令便将手枪对准自己,当即就要自裁,附近的警卫眼疾手快夺过了萧山令的配枪,子弹擦过了他的面庞,
眼见萧将军如此烈性,三百余人无不热泪,当即怒吼道,“与金陵共存亡!与均座同赴国难!”
中午,失去了耐心的松井十根下令炮击国府大楼,猛烈的轰炸之后日军开始进攻,源源不断地涌进了大楼内部,
由士兵、医生、护士、警察和学生百姓组成的军队与日军逐层逐房屋的激战,抱炸弹与日军同归于尽者不计其数。
但同样也有恐惧死亡的,面对连日来毫无救援和意义的防守已经崩溃,不时就有举着双手被日军押出大楼的士兵。
“郝医生!日本人冲上来了,赶紧撤到五楼去!我们……”,
“砰!”
听到楼下传来的告警,以及噔噔噔的脚步声,郝溪川背靠着楼道旁的墙壁,迅速从腰间取出两颗手雷,旋下盖子将引线拉燃,
默数两秒后反手朝着楼道下面扔去,不等爆炸他又将另一枚手雷引燃扔去。
这是先前向他告警的那名老兵教他的办法,
楼下进攻的日军见到手雷扔下,反应迅速地躲在掩体后面,
等到爆炸结束后立刻涌进了楼道内,这时候才发现第二枚手雷正不断地冒着烟,
“轰!”,楼道内的日军被炸伤击退。
郝溪川则是趁着这个机会转移到了五楼,他呼吸急促,
靠在楼道墙后不停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这时候他才发现整座大楼基本上已经安静了下来,
只有楼道下面不断传出的日语。
“中村、福田,去顶楼肃清残敌!”
“嗨!”
听到动静,郝溪川颤抖着手拔出了腰间的那柄手枪,转身对准楼道,只要日军一探头他就立刻开枪,
但是四周的反抗枪声的尽灭让他有些无助。
他重新将身子躲在墙壁后面,慌张的眼神看着那被子弹打破的窗户玻璃,外面是突破乌云的烈阳,
几束日光透过窗户照在了他的脸上,暖洋洋的。
郝溪川低头看着那几束光,那日的情景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曹姑娘,那是种什么感觉?”
“很踏实,很心安。”
“郝医生,希望你也能遇到你的那道光……”
“……”
“郝医生,救救我们”
“快走……别管她了!”
郝溪川缓缓将手枪枪口抵住自己的下颚,手指放在了扳机上,
楼道下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可以听到他们的喘息声。
郝溪川重新抬头,看着那道破窗而入的光,呼吸变得急促。
“砰!”
弹壳落地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内来回飘荡,那道破窗的碎片似乎也因为枪响震动而彻底掉下,
日光开始没有任何阻拦地照进了楼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