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6月17日,湖北武汉城中,湖北兵役督办公署一处办公室内,被外界各种猜测和讨论的督办专员包国维正在桌前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时不时便会停下盯着上面的内容用手摩挲着微微冒起胡茬的下巴,手肘杵在桌上沉思,
每当他沉思之时,坐在办公室内的另外四名年龄各不相同的男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将目光从手上捧着的茶杯移开,看着包国维。
从包国维的视角来看,笔记本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条内容,他的目光正对着其中几条发楞,
看着内中一条:“……各地农会干部以当地农民贫户为主要出身,实现基层组织自治……”
包国维想了想,将之改为农会干部主要以设立在武汉的干部学校毕业生为主要出身,干部学校学生由当地农会推荐入学,毕业合格后派往各地农会工作,
工作方针由农会的上级组织——省农民部指导。
这一点充分吸取了大革命时期的北伐战争出现的经验教训,那时候国民党左派们在农村落实农会制度,发动农民运动时比谁都激进,
为了能够对抗实力强悍的土豪劣绅、不法地主,给予了那时成立的农会很大的权力,农会在农村成了执法机关,剥夺了地主们的特权,让农民们拿到了决定性的话语权。
但由于国民党基层政策过于激进,加之没有建立合格有效的干部筛选机制,导致地方一大批投机分子和仇富者进入了农会,
不经程序任意处理他们眼中的地主劣绅,导致部分地区农村秩序一度崩溃,那时候甚至出现了正在和军阀作战的北伐军队官兵家眷在后方被农会收拾的恶性事件,
这样的情况使得当时国民革命军中大批官兵被保守派们有意地放大和引导,军队开始仇视国党左派,为后来的政变埋下了一部分祸根,
最直接的就是四一二政变中,常凯申提出不仅要“清党”,还要“清会”,清的就是农会。
为了防止这一情况再度发生,使得湖北的改革陷入危机,所有农会主要干部必须去干部学校进修,防止投机分子的进入。
此外,包国维还划去了没收地主土地的政策内容,只是将其改为了作为处罚的非常规内容,均田这一政策过于敏感,稍不注意就会被有心人给扣上帽子。
最后,包国维在预备役部队的教育问题上做了补充,他写道,除了要在军队中扫盲,还要向他们传输保家卫国,有国才有家的思想,
并且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兵役所需要联合党部、农会在村中办小学教育,所出经费由党部和地方承担。
“笃笃笃”,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包专员,来接您的车已经到了”
“知道了”
包国维没有抬头,最后再扫视了一遍笔记本上的内容便将其合上,重重呼出一口气后抬头看向了办公室内的四人,那四人见到包国维抬头也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林主任,我走过后,鄂地改革的重任就要落到你的身上了”,包国维从桌后绕了出来,走到在场年龄最大的那个中年人身前,
“我已经向陈主任推荐了你,加上本就看好你的马部长。如果一切顺利,我走后三天内你就会收到接替我这个位子的命令”
林松面目凝重,眉头紧蹙地看着包国维,倒不是紧张自己能否胜任湖北改革负责人的职务,而是在担心忽然被电令通知即刻交接所有工作,返宁待命的包国维。
“专员,你……”,林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想安慰包国维,说不定这趟回去是接受国府表彰,但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巡政团返回南京后,湖北改革一事就被推向了舆论热潮,各地看法褒贬不一,但是以桂系和鄂地的军政高官们都指责督办公署的行径与当初在苏区进行土改的红军根据地的做法相同,
通共的帽子便扣到了包国维的头上,在向来防共甚于防日的国民政府眼中,似乎包国维也有了该死的嫌疑。
包国维只是淡然笑了笑,“别担心,我太累了,正好回去休息休息”,随后他又看向了另外三人,
这三人都是在农会、兵役所等机关的骨干人才,是包国维这半年来用得最趁手的下属,
“人可以走,但改革不能停,一旦停下想要那以后重新开始可就难上加难了!”
包国维将手中的那本笔记递给了林松,“林主任,您是这方面的老手了,您应该知道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你前一阵子写的改革细则,我修改了一部分”
“督办公署目前正在风口浪尖之时,不宜采用激进的政策,保持现状不变,把改革继续推下去,一切等到风波平息之后再低调行事!
目前一切求稳!”
林松点点头,本以为凭着中央劳工局的马俊超和国土委员会的陈立夫的关照,自己能够在湖北彻彻底底地完成改革,
但是如今包国维都被调回南京了,接下来的改革怕是没那么好走了。
包国维转身对着另外几人低声嘱咐着工作事项,一向在湖北不喜欢多话的包国维此时变得絮絮叨叨,
这次忽然被调回南京,也极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现在也只能把希望放在这几人身上了。
“嘀嘀嘀!”
楼下传来汽车的鸣笛声,这让屋内几人都有些皱眉,看来包国维被调回去的事情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
连来接包国维去码头的司机也知道他这趟回京十有八九是会被清算,已经没了过去的敬意。
“走了,诸位保重!”,包国维说罢便打开了办公室大门大步走了出去,早就在门外等候的柱子替包国维拎着行囊走在后面,
林松走到窗前,见到楼下的包国维和柱子深深拥抱在了一起,随后转头看了看督办公署的这栋大楼几眼,最后毅然决然地钻进了汽车中,
这一幕与九年前,跟他共事的那个年轻的共产党员最后离别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人还没上车就被埋伏在四周的特务给枪杀了。
他蓦地想到了什么随后转头看向了身后几人,“老鼠们要探头了,让各地都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