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忆雪终于在疼痛中醒了过来。由于伤在胸口,她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被元香用绷带紧紧地缠住,连动一动都觉得吃力。
元香陪了她一日,见她睁眼,惊喜地看着她:“小雪,你终于醒了!”
“元香师叔。”大约是刚醒来的缘故,忆雪的声音又软又轻。
元香摸摸她的脑袋,柔声道:“睡了那么久,可算是醒了,饿不饿?娘方才煮了粥送来,见你还在睡,就先回去休息了。我去帮你热一热,好不好?”
忆雪还有点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我这是在哪儿?”
“傻丫头,当然是在你自己的房里了。”
忆雪朝四周望了望,果然是在她的房里。也难怪她不认得,自从凌瑄不拒绝与她同床开始,她就很少回自己的房里睡。
想到凌瑄,忆雪的心里猛地一紧,她慌忙爬起来,牵动伤口,疼得又摔了回去。
“小雪!”元香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按住她乱动的肩膀,“你的伤口太深,别乱动,好不容易才帮你上了药包好的,乖乖躺着,需要什么,我去给你拿,知不知道?”
忆雪拉住她的袖子,急切道:“师父呢,我师父怎么样了?”
自己都伤成什么样了,居然一醒来想到的还是凌瑄!
元香很生气,见她疼得眉心都皱到了一起,又不忍心骂她。怕她知道凌瑄伤重之事担心,只得避重就轻道:“他没事,只是和你一样还在睡,师叔正陪着他呢。”
忆雪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我去看看师父。”
元香早有准备,拦住她,又把她按回去:“躺好。”
忆雪刚醒来一点力气也没有,伤口又疼得厉害,只得哀求:“元香师叔,你最好了,你就让我去看看师父吧。”
“不行。”
“就一眼?就一眼好不好?”忆雪轻晃她的手臂,“我就在门口看看,只要师父没事,我就马上回来,好不好?元香师叔……”
元香头疼,她也不是不让她去看凌瑄,只不过刚才凌瑄忽然晕倒,苏莫天说是因为他内伤太重,一时情急导致的气血逆流,半个时辰前才给他疏通过全身筋脉,就算醒来也估计得要明日了,小雪现在就算去也没用。
但瞧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元香又不忍心拒绝她:“我先去给你热粥,你乖乖地在这里等我。你才醒来,身子太弱,不能到处乱跑,等喝了粥,恢复了些力气,我再带你去你师父那儿。”
“好。”忆雪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懂事地答应下来。
*
喝了粥,元香果然没有骗她,等她有了些力气,就带她去了隔壁凌瑄的卧室。
屋子里,只有床头一盏油灯静静地燃着,火光跳跃,脸色苍白的青年正闭目安睡。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还不要命地耗了半身修为,虽无生命危险,但若要恢复成以前那样,没个一年半载是不可能的。”
这是苏莫天的原话,忆雪并不知道,元香也没有打算告诉她。
忆雪虽不知内情,但凌瑄与骆子卿打斗时吐血的那一幕她是亲眼看到的,纵使别人都不说,看他现在的样子,也明白他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记忆里,每次贪玩遇到危险,凌瑄都会及时地出现在她身边保护她,就好像他一直都在她的身边,从未离开。十岁修习仙术的时候,她急于求成,差点把自己弄得走火入魔,凌瑄花了一天一夜帮她疏通经脉,助她将体内四散的真气都归位,自己却累得满头大汗。初学御剑,她动不动就从剑上摔下来,凌瑄怕她受伤,总是寸步不离地在下面守着她,只要她一没站稳,他就会上前接住她下坠的身子。
她在山上待了快十年,从没见过有哪个师父对徒弟这么好的,他的好,也只是对她,连忆天都没有过。
师父,是真的很在意她呢。
忆雪坐在床边,看了凌瑄许久,心疼地拉着他的手:“师父,小雪来看你了,你快醒醒。”
元香怕她身子受不了,劝道:“好了,小雪。五师兄没事的,只是还没醒,你见过了也该放心了,我们先回去,明日再来。”
“元香师叔,你回去吧,我想陪着师父。”
“这怎么可以,你答应过我的,看到师兄没事就回去的。”
“我不想回去……”忆雪咬唇,然后不顾元香的惊讶,脱了鞋子就爬上了凌瑄的床,又翻到里侧躺下。
伤口因为她这一串举动几乎要裂开,忆雪忍着疼没表现出来,还对元香笑了笑:“反正回房也是躺床上睡觉,今晚我就睡这儿了。”
元香:“……”看她这熟练的样子,似乎经常和凌瑄一起睡?
好个五师兄!忆雪还那么小,他就……
元香咬牙切齿地瞪了眼依旧沉睡的凌瑄,又看了看躺在他身边一脸满足的忆雪,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身走了。
*
忆雪睡了一天,这会儿毫无困意,伤口还疼得厉害,她躺了好一会儿,疼痛才稍稍缓解。
侧过脸,身旁的人俊脸苍白,还在睡着,胸口伴随着呼吸均匀起伏。
忆雪往他身边挪了一点:“师父?”
没人回答。
又挪了一点:“师父师父?”
还是没人回答。
忆雪悄悄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若是在平时,凌瑄一定会冷着脸喊她回去,可他现在睡着了,一句话也没有。
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清香,忆雪默默地想,以前的天雪和他是不是也常常像他们现在这样睡在一起呢?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只要在师父的身边,就会觉得很安心?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凌瑄,柔软的身体也紧紧贴着他。
那个天雪真的是她的前世吗?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呢?她和师父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她,是怎么死的?
一瞬间,忆雪的脑子里出现了许多疑问,抱着他的手臂也更加紧。
要不要等师父醒了问问他?
他……会不会生气?
“小雪……小雪……”
断断续续地声音从耳边传来,忆雪一惊,忙抬头,只见他的嘴唇轻轻张合,但眼睛依旧紧闭。元香师叔不是说师父要明日才能醒来吗,怎么这么快就要醒了?
仿佛是感觉到她正在身边,凌瑄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脸一下子映入眼帘,有焦急,有担忧,更多的却是惊喜,只是一张小脸太过苍白,透明地让他心疼。
凌瑄愣愣地看着她,抬手抚上了她的脸,下一刻,他已按住了她的后脑。
当唇上接触到一片柔软的时候,忆雪整个人都懵了。
师父说过,这样的事,只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做。
那他这又是在做什么?
带了点惊喜,又带了点无措,忆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任由着他在自己的唇上浅尝辄止。
刚才被她压着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揽住了她的身子,二人中间隔了条被子,凌瑄紧紧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唔……”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忆雪闷哼一声。
他的舌顺势撬开她的牙关,手上的力道却松了下来。大约是觉得身上的被子碍事,凌瑄一把掀开了被子,不待忆雪有任何动作,整个人翻身覆在了她的身上。
这样的姿势使得他的吻也加深,他重重地吻着她的唇舌,品尝着她口中的每一寸柔软。
他在做什么,他知道。
身下的人是谁,他也知道。
凌瑄清醒地做着自己早就想做的事,清醒地不想再压抑蓬勃的情感,清醒地放任自己沉沦。
是天雪也好,忆雪也好,他只知道他喜欢的是眼前的女孩子。
两世的爱恋,两世的承诺,却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面前受伤。年少时那句会保护她的话,成了最无力的承诺。
为什么会这样呢?
每当他有危险,总是她奋不顾身地挡在他的身前,而他为她做的,实在太少太少了。
在她还是天雪的时候,他就知道骆子卿喜欢她,但那时的天雪心里只有自己,所以他并不担心骆子卿能够怎么样。但现在的忆雪已经不是天雪了,从他将她从雪地里带回来,已经差不多有了十年。十年不长,但比上一世他与天雪相处的日子来说已经多了很多。除了依赖,她可曾有一点点喜欢过他?
骆子卿的出现,让他本就不安的心里更多了几分不确定。她说讨厌骆子卿的时候他很开心,可后来为何又瞒着他和骆子卿见面呢?
想到骆子卿,凌瑄的吻又加重了几分。
别以为他不知道忆雪的唇为什么那么红,他居然敢偷偷亲她!
好个骆子卿!把天雪的事情告诉了小雪还不算,大半夜的还让忆雪出门见他,他到底把不把他这个师父放在眼里了!
仿佛感觉到身上之人的怒气,忆雪吃力地攀附着他的肩膀。包扎好的伤口早已裂开,鲜血透过纱布,将她的衣服也染成了红色。
痛得受不住,忆雪满脸冷汗:“师父……疼……”
疼?
凌瑄终于停下动作,在见到她胸前大朵的莲花时,他猛地坐直了身体。
他竟然又伤了她?
“小雪,对不起,我……”凌瑄手忙脚乱地把她抱在怀里,低沉的语气里满是自责。
“师父。”忆雪轻声喊他。
“我在。”
“师父?”
“我在。”
“凌瑄哥哥?”
“你……你叫我什么?”凌瑄不可置信地看着怀中的女子,她刚刚喊他……凌瑄哥哥?他没听错吧?
忆雪低低一笑,在他怀里蹭了蹭:“师父,我刚刚做梦了。”
“梦?”凌瑄看着她,她又喊他师父,难道刚才的那一声‘凌瑄哥哥’真的是他的错觉?
“你梦到了什么?”凌瑄问道。
忆雪回忆道:“我梦到我来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还有一个很奇怪的人,他告诉我我在那儿住了五年。”
凌瑄奇怪:“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忆雪摇头:“不知道,后来他说要带我离开那里,送我去我该去的地方。”
“然后呢?”
忆雪笑道:“然后我就醒了。”
梦里的事大多不能当真,凌瑄也没放在心上,把她重新放在床上,又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道:“在这里等我,我去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