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让李善跟自己去一趟越王府，本就是女帝自己的意思，还真不是顾行之“假传”圣旨。
但不知为何。
在面对自己这位“大舅哥”的时候，顾行之总还是会感到一阵心虚。
不自觉地就又将“皇帝”搬了出来，以示重视。
而看清那血玉扳指上的鸣凤图案后，李善也是没有任何犹豫，匆匆跪倒在地，低头道：
“臣，李善接旨。”
如此隆重的态度，倒是搞得顾行之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他还是清了清嗓子，说道：
“越王告病在家，朕倍感担忧，念小叔乃社稷之功臣，特命太医李善，随旨一同前往越王府，替朕探望，钦此。”
跪在地上的李善纳了闷了。
怎么皇上的旨意什么时候这么随意了？
以前不说什么之乎者也的，但听起来也是玄之又玄，给人一种高大上的感觉。
如今这话听起来倒不像是出自陛下之口，反倒是像出自这小子之口！
不过怀疑归怀疑。
李善毕竟还真没胆子敢去质疑圣旨的真假，尤其这儿还是皇宫！
这小子又是皇帝身边的近臣！
想来大概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李善脑袋叩地，沉声道：
“臣，李善领旨。”
顾行之这才屁颠屁颠的上前搀扶起这位大舅哥，笑眯眯的说道：
“那不知道李太医什么时候有空啊？咱们一起啊？”
李善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公公若是有空，那便现在吧，反正东西都带着，也省得再跑一遍太医院。”
“哎，得嘞，您请。”
顾行之姿态放到最低，简直卑微至极。
就好像女婿面对岳父一般。
就连朝堂上面对老太傅时，他都没有这种战战兢兢的感觉！
不过好在路上李善倒也并未过多刁难顾行之。
这位李家“私生子”仿佛本身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有在面对妹妹华凝香时，才会有些许真情流露。
对待其他人，哪怕是顾行之，也依旧是那副沉默的样子。
就像是不善与人交际。
还好北街距离紫禁城并不算太远。
尤其是越王还是宗室之首，三大辅臣之一，府邸位置更是靠北街前列。
出了紫禁城没几步便到了，甚至不用轿辇代步。
而两人要登门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越王府上下。
早已等候多时的王府大管家宋昱笑眯眯的看着走路前来的二人，招呼道：
“哎呀，真是辛苦两位了，竟然还特意上门一趟。
“本来我家王爷是想亲自来迎接二位的，但奈他现在实再行动不便，所以才让老奴带人在此等候，望两位莫要见怪啊。”
顾行之皮笑肉不笑的摆了摆手，说道：
“瞧大管家这说的哪里话，就是因为王爷病着，所以我们才要来的啊。
“这位太医是李善，别看他虽然年轻，可在太医院中的声望，甚至不输一些老前辈啊。
“陛下此次命他前来为越王诊断病情，就是忧心她这位皇叔啊。”
“是是是，天恩浩荡，我越王府上下都如沐春晖啊。”
宋昱笑呵呵的说着，侧出半个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位，还请府中上席。”
顾行之也不客气，带着李善便走入了越王府。
看着府中前院那奢侈的假山流水，红庭廊柱，甚至连花园中还有雪鸟、白狸这种稀兽。
顾行之也是不禁感慨一声：
“到底是越王啊！
“这府里的奢侈玩意儿，就连我常年在宫中行走都未曾见过。
“嘿，这儿全乎了。”
闻听此言，宋昱也是故作惶恐的揶揄道：
“行公公这话可就是置我越王府于何处啊？
“天下宝物皆归陛下所有，区区一个越王府，哪敢如此僭越？
“行公公您且说，陛下宫中缺何等玩物，老奴这就命人打包，让行公公您带回去！”
听着这几乎赤裸裸的贿赂官话，身后的李善也是下意识的眉毛一挑，不禁摇了摇头。
曾经的他，就是因为不惯官场这些虚伪的情谊，所以才接二连三的拒绝了老太傅将自己扶往朝堂的打算。
毕竟，他这个李家“私生子”，可是李家的独苗！
那李家主母膝下只有“嫡女”，而没有“嫡子”。
否则又如何会同意老太傅将他们兄妹二人接回府？
如果李善愿意，完全可以卸任这太医的职位，一步踏入官场，且起步就可能是别人终生都达不到的五品官衔。
而且还是实权官！
原因无他，就因为他是老太傅的儿子。
心酸吗？
一点也不。
老子打天下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儿子。
老太傅已经将李家后三辈的苦都吃完了，他们自然用不着再吃苦。
所以，对于这套客气的场面话，李善也是不愿多停留，直接看向宋昱问道：
“不知如今王爷在何处？微臣奉命前来，耽搁不得。”
宋昱愣了一下，扭过头来看着顾行之。
顾行之摸了摸鼻子，说道：
“咳咳，李太医这人性格就是如此，耿直了些。”
宋昱恍然一笑，也没计较，而是对着身边一名家丁说道：
“还不快领李太医去见王爷？”
“诺。”
家丁领命，在前领路，带着李善一路朝着后苑走去。
“行公公，这李太医诊脉还得一段时间。您若是不急，不如前往大堂喝杯茶？老奴也好近一步确定这宫里都缺哪些物件儿啊。”
宋昱笑呵呵的发出了邀请。
顾行之也没拒绝，反而爽朗的说道：
“那就烦请宋管家带路？”
宋昱点了点头：
“请。”
“请。”
顾行之紧跟在宋昱身后，一同朝着王府大堂走去。
而一路上，顾行之都会有的没的试探一些问题，比如：
“哎，宋管家，王爷这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呢？明明昨儿个上朝还好好的呀。”
“害，病来如山倒，这种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
“这倒也是，可怎么偏偏就这时候呢？哎，国家大事还离不开越王啊。”
“呵呵，王爷虽是辅政大臣，但也常说这天下，除了陛下，没有谁离不开谁的道理。”
“啧，王爷这等胸襟，是得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大臣们好好学习一下。”
“就是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