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曾是玉妃在床榻上,亲口跟顾行之说的。
虽说如今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玉妃早已记不清很多事情的细枝末节,也谈不清到底对李太傅一家有多怨恨。
但要说她已经完全原谅了李家,那也是在做梦!
应该,只能算是陌路人吧?
大街上碰到时连招呼都不会打的那种。
因为比恨更可怕的,就是完全的漠视。
若不是害怕李家倒台,会牵连自己的哥哥李善,恐怕她行事起来,还真未必对李家方面有什么顾虑。
这么多年来,玉妃与李家之间,也都是全靠李善在勉强维系。
所以,站在顾行之的角度,出于某种爱屋及乌的情绪,他也总是会对李善有所尊敬。
毕竟,如果没有李善,恐怕玉妃早已死在年幼,或是李府。
哪儿还会有今日?
顾行之抬起头来,算算时间,估摸着自己这位大舅哥应该此刻还在华清宫里。
以往每天这时候,他都会风雨无阻亲自为妹妹号脉。
也正是因为他是御医,所以才清楚,孕期之事到底对女儿家有多重要。
若是一个不慎,孩子没了事儿小,就怕跟他们母亲那般落下病根,早早撒手人寰。
这也是为何李善看顾行之不顺眼的另一个原因。
虽然知道是女子,终究会有生子的那一天。
可他还是打心底,还是不愿那个瘦弱的妹妹吃这份苦!
这或许,就是作为兄长的无奈吧。
一念至此。
顾行之没多停留,在确定好方向后,便一路朝着华清宫方向而去......
————
“嘶,都跟你说了几遍的,怀孕了就少吃点这种冰的,怎么不长记性呢?”
迈入皎月殿的李善,在看到玉妃正一边看书一边往嘴里塞着冰果时,忍不住立马夺了过来,瞪了她一眼。
玉妃也像是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
“突然想吃点酸梅,但这个时节也没有,只有冰窖里镇了些,放了好一会儿才吃的。”
李善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只有小柔陪在玉妃身边时,也是没好气的问道:
“那当爹的人呢?又不在?”
玉妃无奈的放下手中的书卷,答道:
“行了哥,别每次来就跟点了火药桶一样,都说了他如今是皇帝身边近臣,每日得伺候陛下呢,哪能到处晃悠?
“你就不怕他突然在陛下面前告你的状啊?”
李善撇了撇嘴,有恃无恐的斜睨了自家妹妹一眼,说道:
“怎么?他告你哥的状,你还不管?”
玉妃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嘻嘻一笑道:
“不管。”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
李善翻了翻白眼,作势欲打:
“真是白疼你了。”
玉妃也不躲,只是笑吟吟的看着自家哥哥。
反正从小到大,无论自己犯了什么错,他都舍不得打自己哪怕一下。
这次也一样!
见这么个小妮子竟然把自己拿捏的死死的,李善也是终究放下了手,只轻轻的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宠溺的说道:
“还不把胳膊伸出来?”
玉妃笑眯眯的将胳膊伸出。
袖口轻轻滑落,露出那雪白粉嫩的肌肤,轻枕在玉帕上。
不管私下跟自己妹妹怎么闹,对起医学态度来,李善却始终是严肃的。
只见他认认真真的从随行药箱中,将所用的东西一一铺垫开来,直到准备齐全后,这才认真的诊起脉。
片刻后。
当李善抬起手来时,神色顿时轻松了不少,看了自己妹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
“哟,难得啊,竟然还真按照我的医嘱来的,没有任何异样。”
玉妃收回手,莞尔一笑,也不计较自家哥哥的打趣。
“行了,看你没事,我也就安心了。”
李善起身背起药箱就要离开。
但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没好气之余又带有警告意味的说道:
“哎,虽说如今你已经过了头三个月了,但我也得提醒你。
“闺房之事,尽量还是别行的好,哪怕是那小子憋不住!你也绝不能心疼......
“否则万一出点什么差错,受灾的是你!”
听着自家哥哥竟然如此仔细的叮嘱,玉妃俏脸也是“唰”的一下就红了。
她当然知道那“闺房之事”指的是什么。
也正因如此,才红着脸没好气的瞪了自家哥哥一眼,嘟囔道:
“为老不尊!”
李善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转身就要朝殿外走去。
但就在刚踏出华清宫宫门的那一刻。
李善的动作又一次停顿了下来。
因为他赫然看见,面前被一道正红身影给拦住了去路。
可不就是刚刚才回来的顾行之吗?
两人就这么突然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
许是气氛渐渐有些沉默。
顾行之这才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的抬手打着招呼:
“李、李太医好!”
“嗯。”
李善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没有印象中那般给顾行之难堪,但也没有过多交流的意思。
只是在点头后,就要擦肩离开。
但就在这时,顾行之却挠了挠头,再一次叫住了他:
“那啥,李太医,您等一下。”
李善脚下顿住,偏过头来淡淡的说道:
“如果要问孩子的情况......还不错。我妹妹养的也挺好,保持下去,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哦哦,那就好。”
顾行之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哎,不对?
自己叫住他好像也不是为这事儿吧?
虽然同样也担心就是了......
顾行之无奈,只好再次叫住了他:
“那啥,我突然回会华清宫,不是为孩子,是为了找你。”
“找我?”
李善顿了一下,目光疑惑的看着顾行之。
只见顾行之缓缓亮出了戴在左手拇指上的那枚血玉扳指。
这曾是他敲诈女帝得来的,本来随着两人关系升温,他还犹豫要不要把东西还回去来着。
但女帝却光明正大的将东西重新递给了他,并大手一挥的说道:
“这天下人皆知,血玉扳指上刻有鸣凤,是我的心爱之物,从不离身,见它如见我。
“但现在,你既要成为我的影子,那这东西以后你就随时带在身上吧,如做圣旨,便宜行事。
“毕竟,九千岁也要有九千岁的架子嘛。”
女帝这么说,完全就相当于是将一张已经盖好玺印的“白板圣旨”交给了顾行之。
也就是说。
只要顾行之愿意,随时可以在上面“填写”任何东西。
而且是以皇帝的名义!
足以见女帝对他的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