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像细菌一样,传播于无形之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村里人见出出进进村部的刘如花刘似玉姐妹俩,眼神开始变得有些异样。也不知从哪个嘴里先传出的,新来的第一书记是个光棍儿,同时占着姐妹两个。
小村里,文化娱乐生活原本就十分匮乏,男人外出务工后,留守在家里的那些妇女们,生理欲望与强壮的身体一样健旺,农田里一天辛苦劳作之后尚有残余的精力,最喜打探议论传播这样与男女生活作风有关的桃色新闻打发无聊的时光。越传越像真的,越描越有鼻子有眼儿,说第一书记看着像个正人君子,却原来是个伪君子,来咱村哪里是扶贫,分明是享受“齐人之福”。那些相对年轻又自认为有几分姿色的,甚至自作多情地说白天不敢跟第一书记搭言,夜晚也该绑紧篱笆关好门。
这谣言,当然对刘如花刘似玉姐妹俩是屏蔽的,所以,当刘如花第一次看到这样恶意中伤的短信时,又受到丈夫劈头盖脸的一通质问指责,如同五雷轰顶,完全被弄蒙了。
听从王学礼的建议,第二天,刘如花就拉着丈夫张文彬去镇上的派出所报了案。反复强调这件事情事关驻村扶贫第一书记的声誉问题,必须弄个水落石出。派出所干警听说这样的背景,当然不敢怠慢,给夫妻两个做了笔录,表示一定会立案调查,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很快,调查结果出来了,发短信的手机机主叫孔维壮,正是“十里香”上初中的小儿子。民警小崔与林春水的大儿子是初中同学兼好哥们儿,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先跟林支书沟通一下,就给林春水打了个电话,通报了这一情况。小崔问:“林叔,短信反映的情况是真的吗?“
林春水说:“没有影儿的事!农村人穷极无聊,就爱编排个瞎话。“
小崔说:“林叔,那这件事情可就是另一种性质了。这种短信不会是孩子发的吧,明摆着是大人指使孩子或拿着孩子的手机干的。别看只是发了个短信,事件性质却十分恶劣,是对当事人的恶意诽谤,而且当事人中的一个还是驻村扶贫第一书记。对这样的谣言制造者,应该拘留。”
林春水赶忙说:“小崔呀,你可千万高抬贵手,就算给林叔一个面子。农民嘛,也不懂个法,做事不知道后果的严重性,叔一定好好教育这个发短信的人,绝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件。”
小崔想了想,说:“叔,光教育诽谤者还不行,还得征得当事人的谅解。否则人家追着不放,非要告,我也没法给压下。”
“好好,都由叔来办,保管不给你找麻烦。”
谢过小崔,放下电话,林春水立即一瘸一拐地来到德胜家。德胜去城里送菜了,两个孩子已经上学,“十里香”一边嗑着炒葵花子,一边往院子里撒苞米粒喂鸡。见林春水进院,一双媚眼笑开了花儿,扭着好看的屁股就往屋里走。林春水紧随其后进屋,不忘回身关紧房门,没有像以往那样抱起她争分夺秒疯狂地行鱼水之欢,而是气急败坏地说:“石丽香,出大事儿了!彬子的短信是不是你发的?”
“啥短信?我不知道!你冲我吼啥?!”
“别跟我装糊涂,你一个短信,人家彬子从广东大老远赶回来了,两口子去派出所报了案,坚决要找出诽谤者洗清名誉,派出所一查,发短信的手机机主是小壮儿的,你是不是想让警察把小壮儿抓去啊?”
“十里香”也慌了神儿,一把瓜子撒到地上,哭起来,边哭边数落:“怨我吗?那个挨千刀儿的王学礼,一来咱村儿就跟我家过不去,一进咱家门儿我就觉得要坏菜,好像跟我前世有仇似的。跟刘家那俩骚货倒是有秧歌有戏的,不是奸情是啥?我如果不跟了你这个死鬼,也去跟他套套近乎,说不定他也给我个人情呢。”
“快快闭上你那张破嘴吧,别把人都看成像你似的。”
“我怎么了?我没刘家那俩狐狸精好呗?林春水你有良心没有,看不起我干啥还扑我炕上来?”
林春水吓得向窗外张望,小声恐吓道:“石丽香,你嚷嚷啥,还嫌事儿小啊!我告诉你,人家民警小崔都说了,你做这事儿涉嫌违法,最低得判你个拘留,是我好说歹说把事儿给压下了。我还得去劝刘如花两口子,别再追究下去,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
“十里香”见撒泼不灵,也住了声,从里面反锁了门,两只胳膊搂住林春水的脖子,娇媚地说:“哥,别吼了嘛,人家错了还不行吗,把我抓起来,你不想妹妹呀?”
林春水一下子被“十里香”这狐媚之态摄去了魂魄,将此行的目的抛到一边,按她到炕边,把这些日子攒下的力气一股脑都使了出来。
心满意足又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十里香”的暖窝,林春水边走边琢磨,这件事情跟刘如花两口子恐怕是说不通的,还得从王学礼这里入手寻求帮助。
他来到村部,见王学礼正在跟刘似玉说话,话题是为村里的老人定期体检的事。林春水忙插话说:“王兄弟想的太对了,定期体检非常有必要!马上就全面小康了嘛,咱农村老人也要健康长寿,多享两天清福啊!似玉正好你说到这了,我老娘这两天总说头迷糊,你拿血压计去给量量,看是不是高血压的老毛病又犯了。”
支走刘似玉,林春水低声下气地说:“兄弟,哥有个事儿得求你了,咱村那个石丽香,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发了条短信给刘如花的丈夫,说人家如花跟你这个第一书记关系不正常,这不胡扯嘛,哪有的事儿啊!人家如花当然不干了,告到了镇派出所。因为这事儿牵扯到你,所以我来找你,请你劝劝如花,别生气了,咱都是当村干部的,就别跟姓石的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娘们家的一般见识了。”
王学礼一脸严肃地说:“这不能说是一件小事儿,石丽香的行为涉嫌诽谤,《刑法》中就有侮辱罪和诽谤罪,情节严重的,是要判刑的。”
“她一个农村老娘们儿,哪懂得什么法不法的呀!要说我也有责任,是我这个村支书光知道抓生产,普法做得不到位。你就算给我个面儿,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吧。我去狠狠地批评教育她,谅她再不敢做这样愚蠢的事情了。”林春水的态度近乎哀求。
王学礼知道林春水是有意护着“十里香”,想到今后还要与林支书长期共事,也不好把事情闹得太僵,就说:“老林大哥,你看这样好不好,咱召开个村委会成员和村民代表会议,让石丽香当面承认错误,向刘如花道歉,求得谅解,还人家如花清白。同时,也是开展一次活生生的普法教育。咱村发展经济固然是压倒一切的任务,但是精神文明建设也不能放松啊!”
林春水心知让“十里香”当众向刘如花道歉,她肯定是不愿意的,又会跟自己一通闹腾。但他又找不出更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只得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