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黄河,如一条金色的巨龙,以排山倒海的气势的向东奔流而去,汹涌澎湃的波涛之声,如同千军万马在奔腾,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河水翻滚激荡着,溅起的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黄的光芒。
黄河岸边,马家口大堤上,树立着一个一块高耸的石碑,碑上用如鲜血一般狰狞的红字肃然的书写着清军炸毁黄河大堤、水淹开封的事迹,石碑周围,则是一座陵园,开封城内遇难的军民百姓不少便安息于此,还有有许多找不到尸体的,便在在陵园四面黑沉沉的墙面上刻上名字,以作纪念。
陵园之中、黄河之畔,数千大熙军的战士穿着整洁的军袍、披着鲜亮的盔甲,手臂上都绑着醒目的白布,一声不吭的肃然而立,一个个队伍填满了陵园中的每一条道路,炽热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一滴滴汗珠顺着脸颊滑下,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坠在地上,却没有一个人动一下。
他们如同一座座雕塑一般,与波涛汹涌的黄河和树木葱郁的陵园融为一体,连一丝声响都都没发出,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黄河东流的波涛之声和河南节度牛金星向这些遇难百姓军民诵念檄文的声音。
石碑前用木头搭起了一座祭台,摆放着猪牛羊三牲,香案之中燃着长长的烧香,烟雾袅袅升起,五彩斑斓的经幡随风飘扬。
牛金星将檄文念到末尾,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在祭台上肃立着的黄锦转过半个身子,在身后一众军将教导之中搜寻了一阵,朝李际遇点了点头:“开封之战你是主将,东虏水淹开封你是亲身经历的,此战你也是先锋主将,等会你来给这些先锋将士们训话吧。”
李际遇有些惊讶,正要婉拒,忽然又顿了顿,重重点点头。
不一会儿,牛金星将檄文念诵完毕,退到一旁,祭台下的一列大熙军战士举起三眼铳朝天鸣枪,巨大的铳声惊起附近树木上的鸟群慌乱的扑腾着翅膀朝空中飞去,但陵园中的战士们,依旧一动也没动。
李际遇走上前来,深深吸了口气,扫视着陵园中的那些先锋将士,一时心潮波涌,眼前仿佛又浮现起当年清军水淹开封的情景,李际遇猛的扯开嗓子仰天狂呼一声,声震如雷,陵园中传来一声巨响,却是那数千将士一齐再向他行礼。
“俺李际遇是个粗人!”李际遇用尽全身力气喊着:“不懂多少道理,连自己的名字都是投军之后,跟随着赵教导学来的,俺也不是个受约束的人,当年就是不愿守少林寺的规矩,才从少林寺里逃了出来,什么华夏衣冠,俺不懂,什么忠义廉耻,俺这逃僧反贼,也从来不顾!”
“但俺有一双眼睛、一对耳朵,会看会听!”李际遇握紧拳头,朝天上一挥:“俺当年为何要搞联保?为何要造反?是因为俺看到的大明官绅,都是一群王八蛋!满耳听到的,都是老百姓哭嚎的声音!”
“俺当年为什么要投武乡义军?是为了求富贵吗?是为了当高官吗?不是!是因为俺看到武乡义军在给百姓分田分地!俺看到他们把那些作恶多端的官绅抓起来公审!俺看到他们在救民水火、伸张正义!俺也听得到百姓们的赞誉和欢呼!”
“倡义救民,俺当时连这四个字都不认得,但俺知道,武乡义军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能够使海晏河清!所以,哪怕前明坐拥整个天下,俺也要跟着武乡义军造反,就算死了也值!”
“然后,咱们击败了前明,但又迎来了东虏!”李际遇狠狠啐了一口:“什么华夷之辨、什么剃发易服,这些事俺李际遇不懂得、也懒得懂,但东虏入关之后,是如何倒行逆施的,俺在眼中看得分明!”
李际遇猛然转过半个身子,朝身后的石碑一指:“开封!东虏炸开黄河大堤、水淹开封城,开封城及下游村寨,三十二万六千四百七十七名百姓、一万二千一百六十一名战士和民夫蒙难,时至今日,还有无数百姓军民连尸首都没找到!”
“这就是东虏!这就是视人命如草芥的野兽!他们是比前明更残暴、更凶蛮的恶鬼!”李际遇长长出了口气,胸中的怒火非但没有一丝缓解的迹象,反而燃烧得越来越旺:“看看他们在直隶、山东等地的作为吧!可有一丝爱民之举、护民之行?视百姓如猪狗牛羊、肆意凌虐夺取,杀人盈野、毫无人性!”
“若是让这样的恶鬼坐了天下,会祸害多少百姓?若是让这样的禽兽留在世间,我辈又如何向那些蒙难的百姓和弟兄们交代?”
李际遇摸上臂膀上的白布,又一次深吸口气,依旧是声震如雷:“你们,要么就和俺一样,是从开封城里逃出来的,要么是开封蒙难的百姓或弟兄的亲眷,你们每个人都写了请战书、每个人割掌立誓要为开封蒙难的百姓军民报仇雪恨、要向东虏讨回血债!”
“俺也和你们一样,写了请战书、立了血誓,求来这先锋的位子,既要为开封数十万蒙难的百姓军民报仇雪恨,也要为全天下被东虏祸害的百姓报仇雪恨!”
李际遇往大名府方向一指:“大名府城,东虏的主将是正红旗的旗主硕托!马家口的黄河大堤,便是硕托领人炸毁的!大名府城内,还有一个东虏的内大臣锡翰,炸毁黄河大堤、水淹开封,便是出自他的手笔!他们就是杀害数十万百姓军民的凶手!”
李际遇又朝山东方向一指:“山东的友部,此时应该也正在动员,他们的先锋是黄得功,所部是旧勇卫营、忠贯营等部整编的部队,同样是对东虏有深仇大恨的,但你们能让他们抢在前头,让锡翰和硕托落在他们手里吗?”
“不能!”数千人齐声怒吼,惊得黄河似乎都为之断流,李际遇重重点点头,振臂一呼:“那就用你们最快的速度,消灭大名府的清军,将锡翰和硕托绑来这黄河边,向蒙难的百姓军民,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