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过后,万物枯败,萧条的残叶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车马在宫道上驶过,从窗帘内隐约看到外面铺了一路的菊花。
今日宫中设宴,皇后特意派了人来请颜姝宁去,宫中本就无趣,她自然是想让颜姝宁来宫中陪她说说话。
车马于宫门外停下,青时给颜姝宁披了件披风,不过一出马车还是被外面的冷气扑个正着。
“今日各家夫人都会到场,小姐倒是穿的素净。”青时看了看颜姝宁身上的月白缎裙,赞道,“不过如此也好看。”
“夫人长的好看,自然穿什么都是好看的。”云溪在旁边淡淡道。
颜姝宁笑了一声,“不错啊,现在就连云溪都懂得夸人了。”
想当初她刚跟着自己的时候,做什么都是一副冷漠淡然的模样,好像除了保护好她,就没有其他任何的想法。
云溪咳了一声,“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好......”颜姝宁捏了捏她的脸,看着她脸上由一分的不适到微微的诧异,脸上的表情倒是透出几分可爱。
“走吧。”颜姝宁道,“不要让皇后一会儿等急了。”
颜姝宁去过几次承乾宫,宫里的宫人大都认识了她,所以很轻易就放了她进去。
司徒羽正修剪着一株长的正好的苍松,旁边一宫女立刻过来拦着她。
“娘娘。”那宫人从司徒羽手里拿过剪刀,“这种小事今后就交给奴婢就好了,您去歇着吧。”
“怎么?”宫门外传来颜姝宁的笑声,“皇后娘娘连修剪花草的能力也没了吗?”
“姝宁来了。”司徒羽看到她很高兴,急忙朝着她这边过来。
“娘娘小心些。”旁边的宫人小心翼翼的扶着她。
颜姝宁笑着上前行了一礼,倒是被司徒羽扶了起来,“何必多礼。”
“礼数还是要有的。”颜姝宁嘲道,“若是被有心上人认定我仗着皇后娘娘的宠爱恃宠而骄,那我可就说不清了。”
司徒羽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
入了座,颜姝宁才看到那宫人端了方才的药碗上来。
“娘娘,今日的药。”
司徒羽皱了皱眉,不过还是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得出这碗药自然是极苦的。
“娘娘生病了?”颜姝宁开口问道。
旁边的宫人笑了一声,收起药碗欠了欠身,“王妃多虑了,娘娘这不是生病,而是遇喜了。”
颜姝宁脸上拂过一起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日。”司徒羽道,“前些日子胃口不好,就喊了太医来诊治,没想到会诊出身孕来,已经两个月了。”
颜姝宁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还是平坦的,看不出来已经有身孕的样子。
“太医说要过了三个月才能看得出显怀,再加上我本来就瘦弱,所以前些日子才看不出来。”
司徒羽温柔的抚了抚小腹,眉眼里的柔情无处隐藏。
颜姝宁笑了笑,“那可真的是天大的好事,陛下.......也定然高兴坏了吧。”
司徒羽嘴角僵了一下,想起景萧知道她有了身孕时的反应,接着又装作若无其事一般道,“陛下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是我觉得他心里定然是高兴的。”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血脉,司徒羽宁愿相信景萧不过是一时太过震惊了没有反应过来。
颜姝宁看着她这反应,大概也能猜得出景萧是什么意思。
这个孩子来的确实不是什么好时候,景萧多疑,这皇帝之位还未坐稳,若是司徒羽生的是个公主也就罢了,若是生的是位皇子,很难不保证这孩子将来会不会是夺他皇位的劲敌。
“娘娘宽心。”颜姝宁轻声道,“先不说陛下如何,娘娘如今怀有身孕,在这宫里,就成了众矢之的,后宫的娘娘们,觊觎着娘娘腹中孩子的人自然数不胜数。”
“我又何尝不知。”司徒羽抚了抚小腹,面上露出一分苦笑,“这是本宫与陛下的第一个孩子,无论如本宫都要保护好他,不过我现下能做的,也不过是尽量不与他人相交罢了。”
颜姝宁眉头轻微皱了皱,这宫中的尔虞我诈比她想象的要复杂的多,司徒羽这样单纯没有什么心思的人,确实不适合待在这后宫的一隅,哪怕她是皇后,若是有心,自然有无数种法子能害得了她。
“不说这个了。”司徒羽笑了笑,“皇叔这些日子不在京城,皇婶可还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颜姝宁捻了一块儿点心在手中把玩。“他也不会因我一句话回来。”
明显是赌气的语气。
司徒羽忍不住笑出声,“皇婶真就是口是心非,心里定是记挂着皇叔呢。”
“真是羡慕你和皇叔。”司徒羽道,“从前我也觉得皇叔冷,做什么事眸子里都没有温度,不过自从遇到了你,无论什么时候啊,皇叔的眼神都是看着你的,可见他对你的爱重。”
可是她和景萧就不一样。
自从坐上了这个龙位,她就极少再见到记忆力那少年带着笑的眉眼,语气温柔的望着她的模样。
“权力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至此吗?”司徒羽淡淡道,“从前在书里读到,等闲变作故人心,当时还觉得是在夸大其词,若是真的有心,又怎么会变。”
颜姝宁勾了勾唇,“彼时娘娘是闺阁女子,陛下亦是此间少年,自然会如此想。”
司徒羽不解,“不过是年岁长了,心性也会跟着变不成?”
“不。”颜姝宁淡淡的抿了一口茶,“变的不是心性,而是身份,您现在是皇后,而娘娘的心上人,已然是是万人之上的皇帝!”
她说这话时,眸间的笑意散的干干净净。
皇帝坐拥天下,受万民跪拜,心思自然不会再存放于儿女私情之上。
权势确实能改变一个人,因为权势给了他至高无上的地位。
就像哪怕知道皇权之位是用血肉厮杀堆积而来的,还是会有人前赴后继的踏上这条不归路。
女子不过是这皇权之位的附庸之物,不值得一提。
包括从前的丌晚,也包括现在的司徒羽,更是包括了这天下所有的痴情女子。
一腔真心,付之于火,埋葬在灰烬,再也无法复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