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遇见本来认定不存在的“真货”。
那是我曾深信无疑的事物,是我想成为的目标。一种只要拥有自己,就毫不在意其他任何事物的纯粹强韧。
“......谨。”
我的口中吐出赫连的名字。音量比呢喃更加细微,宛如一声叹息。
然而,赫连却完全清醒过来。
“......怎么,你又搞得浑身是伤。”
她突然睁开双眼,随即皱起眉头。
“有什么办法,是对方主动找碴的。”
我告诉她事实。今天回来的路上我被一对陌生的两人搭档缠住,打了一架。
我当然撂倒了对手,不过毕竟是外行人,自己也受不少伤。
“你有学过什么吧?明明练过武还这么弱。你喜欢挨揍吗?”
赫连从床上坐起身开口。
她口中的学过什么,是指练柔道或太极拳这一类的?
“别擅自决定,我在武术方面可是门外汉。不过谈到打架的话,还算有中上的实力啦。”
“这样吗。看到你揍人时使用手掌,我还以为你一定练过武术——没有的话,你为什么要用手掌打?”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我从前也曾因为用手掌打架被称赞过。
揍人的时候,没锻链过拳头的家伙每挥出一拳都会弄痛自己的手,再多打几拳都快骨折了。
因此外行人最好用手掌揍人。不,在某些武术里,掌击反倒比拳头更具实战性。
当然,我对这些诀窍一无所知。
“因为手掌比较硬啊。压扁空罐的时候,大家不都用手掌吗?哪有人用拳头去压的。”
“那是因为用手掌压比较方便吧。”
赫连冷静地回答,我却感觉得到她是真心佩眼。
她一直盯着我的脸不放,我总觉得很难为情,强行继续话题。
“对了,赫连你才练过武术吧,是太极拳?”
“我对太极拳只是略有接触,真正从小练到大的功夫只有一种。”
“从小开始练?难怪这么强。看到你对逃跑对手的后脑勺补上那记飞踢,有练武的人果然不一样。对了,武术里真的有什么必杀技吗?”
我自己也觉得问了个蠢问题,赫连却认真地思索着。
“类似的招式有是有,大家都以使出这招就能打倒对手为前提来锻炼,要说是必杀技的确没错。
不过我没练这类招式,本来练的就是赫连家自创的特有的流派功夫吧。”
我锻炼的是临阵时的心境,赫连往下说。
“透过心境重塑身体。只要拥有面对战斗的心境,一切将变得截然不同。
从呼吸到步法、视野、思考……全都会重塑为战斗专用的状态。
连运用肌肉的方式也会改变,感觉或许就像变成另一个人。
面临应战之际,要凝聚身心全神以赴。这是武术的入门训练。
我们家却只顾着追求这一点,就结果来说是追求太过火了。”
她这段彷佛轻蔑自己的台词,让我不解地歪歪头。
“干嘛不高兴,只要够强就可以了,也不会不像我一样失手被围殴。一瞬间解决三个大男人,你的我流功夫还真厉害。”
我想起与赫连相遇时她那俐落的身手说道,她似乎有点吃惊。
“那可不是我的功夫,只是依样画葫芦模仿别人罢了。再说,我还没用过我家流派的武术。”
赫连轻描淡写地说完可怕的话,又一头栽回床上睡着了。
......
?
……蒸气从某个地方冉冉冒了出来。
咻~、咻~的声响,彷佛来自童话故事之中。
没有开灯,房间好黑。
这里好热。
唯一的依靠只有烧炙铁板的声响,与如溶岩般的红光。
四周的墙壁上并排摆着大大的坛子。
细长的管线散落一地。
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蒸气声与水咕嘟嘟的冒泡声………………………………………………………………夜晚来临,我突然睁开眼睛。
我做了一个......讨厌的梦。
卡答卡答卡答卡答。
看看手表,时间刚过凑晨三点,距离起床时间还有很久。
望向床铺,没找到赫连的身影。
……那家伙,偶尔会在深夜出门散步。话虽如此,也不必挑草木都已沉睡的时候在外面漫步吧。
要去接她吗......?我明知道为了留在这里过夜,尽力不接触对方的私生活是不成文的规定,还是浮现这个念头。
一直烦恼到最后,我站了起来。
就算赫连强得不得了,她依然是与我同龄的少女。
更何况,那家伙的服装也足够吸引深夜在外闲逛的蠢蛋们注意了。
我正下定决心来到走廊上,发现不远处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
少女一如往常地穿着汉服配风衣,伫立在门口。
赫连依旧无声无息地关上门。
“赫连,怎么,你回来了啊。”
我总觉得兴致勃勃却被打断,忍不住向她开口。
赫连瞥了我一眼......
有一瞬间,我以为会死在她手中。
没开灯的走廊一片昏暗,唯独赫连的眼眸闪烁着蓝光。
我什么也做不到。我甚至无法呼吸、无法正常思考,仅仅呆立不动。
“......就算是你也不行吗。”
她的声音响起。我回神时赫连已穿越我身旁,烦躁地脱下风衣扔在床铺上。
赫连坐在床上,靠着墙抬头注视天花板。
我忍住残留在背脊的恶寒走回房间,往地板坐下。
一段漫长到几乎让人丧失意识的沉默流逝——少女突然开口。
“我刚才去杀人。”
听到这句话,我该怎么回答才好?是这样啊,我只有点个头。
“不过却白跑一趟,我今天也没找到想杀的对象。
刚才在走廊看到你,我想挑你下手或许就能满足,结果还是不行,杀了也没意义。”
“……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我老实地说出心声后,赫连回答“所以我才说不行啊”。
“我想要感受到自己还活着。不过,光是杀人没有意义。毫无目标地深夜在街头漫步,简直像个幽灵。我迟早——会毫无里由的杀人。”
赫连看来好像正对着诸葛明海说话,其实却没在跟任何人交谈……她有如毒瘾发作的吸毒者一般茫然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