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李惜阳究竟是怎么了，而且就算有疑问，也总会被景泽冰冷且凌厉的目光杀回来。
景泽就像是一个忠诚的护卫，不允许任何人接近或打扰阳仔，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但他有一种直觉，就像是绝不能打扰梦游的人一个道理。
好在这种情况，每次持续的时间都并不长。
当李惜阳再次恢复行动，他本人则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异样，很自然的开口继续道，“胸膜是覆盖在胸壁以及胸腔内脏器外的一层润滑浆膜，而间皮则为胸膜外表面上的单层扁平上皮，
其功能是提供润滑，使器官与器官，胸膜与腹膜之间，都能得到良好的保护，不会互相磨损受伤。
而恶性胸膜间皮瘤，就是发生在间皮上的病变，因为发病位置的特异性，决定了前期癌细胞的扩散方式还是以间皮之间为主！”
听到这，戚峰突然明白过来了，当下惊声道：“那也就是说，癌细胞只是扩散在了肺外胸膜的间皮上，并没有真正的侵染到肺内？”
“不错！”李惜阳点了点头，又道：“根据国际肿瘤组织提供的数据，可将恶性胸膜间皮瘤分四期。
一期，胸膜间皮瘤位于左侧或右侧胸膜腔，但仅局限于壁层胸膜，无淋巴结转移，可切除。
二期，间皮瘤累及全部胸膜表面，包括壁层胸膜，纵膈胸膜，横膈胸膜，以及脏层胸膜，其中纵膈胸膜与横膈胸膜可归入壁层胸膜一类，这时就有淋巴结转移，但是仍可行手术切除。
三期，间皮瘤穿透横膈进入腹腔，并累及筋膜，形成肿块，这种情况下是否还能施行手术，有待考量。
四期，发生远处转移，蔓延多个器官，同时累及心肌，为局部晚期，不可切。”
刘凯脸上一喜，追问道：“那我父亲…”
“二期！”李惜阳淡淡开口，接着又补充道：“不过，根据PET-CT来看，已经有向三期过度的迹象了，所以需要立刻执行手术！”
戚峰蹙眉问道：“可就算是这样，癌细胞依然扩散到了整个胸膜腔，你确定只靠手术就能切除干净？”
要知道，肿瘤切除手术，从来都是做定点切除，像眼下这种大面积切除手术，即便是在胸外做了二十多年的戚峰也从做过。
“切除干净并不难，就是费事了点。”李惜阳耸了耸肩。
“纳尼？”
“不难？”
戚峰眼角狠抽了两下，心道，
“你特娘的逗我呢？”
“这要是不难，我那里还有好几床晚期癌症病人呢，要不都给你推来？”
李惜阳可能猜到了戚峰所想，开口解释道：“胸膜间皮瘤，极其罕见，却又有区别于其他癌症的特异性，它发于间皮表面，中前期也只扩散在间皮之间，所以我并不需要去挨个寻找切除。”
说的这，李惜阳冲后者笑了笑，道：“现在懂我意思了吧？”
“难…难道你…你是要将所有的胸膜都剥离掉？”戚峰双目圆瞪，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李惜阳没有说话，只笑了笑，然后转过脸去继续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戚叔，这样做是不是很危险？”看到对方夸张的反应，刘凯担心的问道。
“危险？”戚峰扫了一眼后者，摇了摇头道：“远不止！”
“你可知道人胸腔内有多少神经和血管？”
“而正常人的胸膜厚度却只有1~2mm！”
“要想在狭窄的胸腔内，且不损害机体的前提下，将所有的胸膜完整剥离，这可比生鸡蛋去壳，还要难上百倍啊！”
“所以，我更愿意形容它‘凶险’！”
刘凯脸色一白，顿时紧张了起来。
而戚峰此刻却又像是从刚才的震惊中完全走了出来，盯着手术台上的那道背影，眼中满是炽热与期待。
“胸膜剥离术虽然凶险，却也不是没人能做，只不过那种程度的专家，即便放眼整个东省，怕是也找不出几个吧……”
手术台上，李惜阳整理好了一切，抬头冲着周鑫鑫问道：“可以了吗？”
“嗯！”周鑫鑫点了点头道：“麻醉已起效，随时可以给病人进行手术。”
“好！”李惜阳转向景泽，交代道：“病人左侧卧位，进行后外侧皮肤消毒！”
景泽早就等在一边，听到前者开口，当即动了起来。
当消毒完毕，李惜阳直接用手术刀在病人第五肋床上做了一道12cm的切口。
“阳仔，这次为什么不在肋间做切口？”景泽盯着创口问道。
肋间即两根肋骨之间的间隙，一般在这里做切口，可以直接暴露胸腔，然后再通过胸骨撑开器，将两边肋骨撑开，可更大范围的暴露胸腔，这是开胸手术最常用的一种手法。
而肋床是肋骨所在的位置，在这里做切口，暴露的则是肋骨。
“骨膜剥离钳！”李惜阳伸出手掌，景泽赶忙递了过去。
接过剥离钳，李惜阳才说道：“肺脏受肋骨保护，被覆盖在肋骨下面，如果要行肺脏手术，必须先做肋骨切除，而且这次手术范围较大，需要的术野也更大。”
景泽点了点头。
李惜阳一边操作，一边继续解释，“在骨表面除关节以外的地方，均被一层坚固的结缔组织包膜覆盖。”
“是骨膜！”周鑫鑫出声道。
“不错，所以在我们切除肋骨之前，要先用骨膜剥离钳将骨膜切开，分离，然后将肋骨暴露！”
说话的功夫，李惜阳已顺利完成了骨膜分离。
紧接着，没有任何预兆的，李惜阳突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同时叫出一连串的手术器械。
“咬骨剪！”
“止血垫！”
“大圆针，七号线！”
“组织剪！”
“……”
“2块湿止血垫！”
“胸腔自动撑开器！”
就当李惜阳叫出最后一样器械时，病人的胸腔被完全打开了。
“你这家伙，还能再突然点吗？”景泽假装擦了擦冷汗，没好气道。
一旁的周鑫鑫则撇了撇嘴，道：“你就别装了好吧，这可没到你的最快纪录呢。”
“嘿嘿，低调，低调！”景泽咧嘴笑道。
李惜阳盯着景泽似笑非笑道：“想低调是吧，那好，下次换鑫鑫来做一助！”
“哈哈，那可真是太好了，谢谢泽哥给机会啊！”周鑫鑫眼神一亮，抱拳谢道。
“阳仔，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景泽哭丧着脸。
“哈哈…”
手术台上欢乐不断，手术台下的人却各有心思。
戚峰内心感慨，他手术二十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氛围，轻松，愉快！
这哪里像是手术室？
分明像是几人茶话会！
而重点是，一切的轻松都来源于绝对的自信，而这种自信，似乎又都来自手术台上那位叫李惜阳的年轻人。
让他不由得感叹一声：“了不得啊！”
相较于戚峰单纯的感叹，刘凯的内心则要复杂很多。
“原来他也这么强啊…”
刚才的一幕给了刘凯重重一击，他一直以为景泽就是个混混，因为靠着李惜阳这棵大树才能得到那么多手术的机会。
可刚才他看到了什么，
极致反应，完美的配合，
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原来做助手也可以那么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