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珠子滚落这氛围本就肃穆紧张,阮烟雨这一哭诉倒是使得众人回了神,但气氛愈发诡异了。
“丫鬟的说辞能作数吗?烟雨,你也懂事了,不就是一支簪子,什么样的你买不到?”
阮籍呵责,白了一眼阮烟雨,这二女儿也太不懂事了。
要是三女儿枝枝在此,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计较,还闹到台面上。阮籍捂着自己的头,女人多了就是烦,成天斗来斗去的,一点小事计较。
他又注意到了自己衣服上的油渍,应当是用膳的时候沾到的,他便也没有了在此处理事情的心思。
“爹,这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阮烟雨哭诉着强调,极其委屈。明明都是皇后赏赐的,有什么不同嘛?无非是自己这个是皇后娘娘前年赏赐的,而她那个是皇后前几日赏赐的。
她自己早些年便获得了皇后的青睐。
而且那贱人的那支簪子明明是她的,是她自己放到那人的梳妆匣里诬陷她的,可是那贱人这样一说自己便没有办法说那簪子是自己的。
阮烟雨气急,眼珠子直接往下掉。
“皇后娘娘赏赐的,你还不小心保管,给它丢失了,还有脸在这里哭哭闹闹的!”
阮籍大声呵责,气得甩袖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还揽着苏姨娘,示意让她送自己离开。
他当了这么些年的官,在官场上如鱼得水,近些日子却总是受针对,本就是烦躁。如今回到了家里,还要看着自己的女儿斗来斗去,更加暴躁了。
“老爷,你且安心些,别气坏了身子。”
苏楣为阮籍抚着背,极其轻柔的动作,让阮籍心里也舒心多了。在这样的夜色中,倒显得有些醉人。
“还是你懂事。”
阮籍本想揽着苏楣,但是见到了对面过来的两人还是止住了自己的动作,皱了皱眉头。
“见过父亲。”
那两人齐齐道。
正是自己的三女儿阮枝枝和二儿子阮观寒,都是那个女人为他孕育的孩子。
“不用行礼了,你俩也是被这事吵过来的吧。”
阮籍抬手示意自己的两个孩子起身。
他膝下这么多孩子,只有这两个最为乖巧懂事,还都是那人生的,说来也挺讽刺的。
“的确是的,再怎么说也是府中姐妹的事情,闹大了也不好,总归是得好好处理的。姐妹需得上下一心,出现这种栽赃陷害的事情就不应该了。”
这话是阮枝枝站出来说的。
月色下,她穿着一袭白衣,身姿窈窕,仙气飘飘,更彰显得人身上多了一股高洁之气。
阮籍看着这样的女儿,很难不想到当年的云姝,他当初就是见她一袭白衣,干净得仿佛九天之下的玄女,这才不惜得罪人娶到了那位。
只是终究还是自己对不住那位,让她死于深宅大院里。她说自己最不喜欢被人禁锢,失去自由,可是他却是以爱为囚牢将她困在了此处,还让她为自己孕育了两个优秀的孩子。
神思归神思,阮籍回神之后还是注意到了自己二女儿话里的“栽赃陷害”,不由得发问:
“何以见得这是栽赃陷害?”
他以为是两个孩子之间的争斗玩闹,也没有想这么多,无非是烟雨见到了自己这四妹妹的赏赐,心生嫉妒,所以便闹到了台面上。
这件事情他是不想处理的,所以刚才也只是呵责了烟雨。
眠儿正得容王的欢喜,留着自然还是有极大用处的,所以他也没办法处置眠儿,顶多呵斥一句警醒她,让她记得自己的身份。
“很明显,四妹妹都是要成为未来的容王妃,还会看得上二姐的翡翠簪子吗?她现如今正得容王恩宠,以后要什么翡翠簪子要不到?”
阮枝枝说了这一句便停了下来,然后看向自己的二哥。
见二哥沉默不语,又拍了拍自己的二哥,这个时候二哥还不帮自己吗?
“四妹今日才回府,去了老夫人那里请安,然后被父亲叫到了书房,哪里有时间准确地偷到那支翡翠簪子呢?只是二妹急于陷害四妹了,反倒露出了如此多的破绽。而且父亲应当知道四妹的性子,她会干出偷盗那种事情吗?”
阮观寒淡淡地开口,将眼神看向自己那脸上颇为沧桑的父亲。
这人终究是老了。
“小时候,她便干过这种偷盗事情,长大后,又这般性情,我反而是摸不准了。”
阮籍嘀咕了一句,但是也听进了自己这两个孩子的话,细细思考其中的漏洞。
“父亲只是关心则乱,都是自己的女儿,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父亲也不愿意呵责。”
阮枝枝又上前颇为恭维的样子。
她将阮籍的这番冷酷无情解释为父亲对自己孩子的关心,恰恰抬高了他的慈父地位。
“的确是如此,还是我大意了。夜深了,你们两人去看一番便回去歇息吧。”
阮籍面上显露出了些焦急,心里也多了些燥热,想回去疏解一番,便迫不及待地让这两个人离开。
见自己儿女的背影越来越远,他才搂着苏楣离开。
“二哥,刚才你为什么犹豫了?”
阮枝枝心里有些不大舒服,这人是自己的哥哥,却成日里想着其他的妹妹。她着实是嫉妒,但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没有,我只是想其他的事情过于入神了。”
阮观寒如实回答,睨了一眼自己这妹妹,近日里她太疑神疑鬼了。
“想你那位未婚妻吗?你都同她解除婚约了,还有什么好想的。”
阮枝枝知道自己哥哥婚约的事情,她今日午后还远远地在那个医馆不远处瞧了一眼,一个会医术的女子,的确是挺少见的,少见得让人嫉妒。
正如同幼年时在医术上表现出极高天赋的阮画眠,她嫉妒得发狂。
那医馆名为南山堂,大抵是想要祝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平平无奇的一家医馆而已,她不愿意承认那医馆很知名。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回去歇着吧,你好好筹谋。”
阮观寒临了还是嘱咐了一句,到底是自己的妹妹,便也只能自己护着,母亲当年的遗言他时刻谨记于心。
“好,二哥你也好好休息。”
阮枝枝看着二哥离开的身影,然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院子里还有人在等着她。
“你来得挺守时的。”
“为阮三小姐办事,能不守时吗?”
一片暮色之中,她的院子里响起了细碎的议论密谋声,但是终究被淹没在了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