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丫头知道那丫头的身份吧。”
周老阖着眸子,眼神没有之前那般温和。他见那小友心智单纯,免不了在这些事情上为她问询几句。
固然那丫头是个极其聪明机巧的,心防也重,但是她对待女子是极其亲近的,若是无意中被人下了套子也是有可能的。
一阵凉风猛地吹了过来,她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自然是知道的,早先听说这里多了位厉害的女大夫,我见她晚间是朝着容王府方向去的,而且身边的丫鬟非同寻常,便查探了一番。”
但是这并不影响她来南山堂医馆成为坐堂医。
只要能实现自己学医济世这一志向,在谁的医馆都是无差别的,与真实身份无关。
她自是知道阮姑娘未来夫君是谁,才会说她必能觅得良人。
“你父亲真的是江湖游医?”
“早些年是,后来因缘际会成为了医正,但是在太医院里浮浮沉沉,前年去世了。”
卫九安这话答得坦诚,没有在那位阮姑娘那处的隐瞒。她在那位那里是心存疑虑,觉得没必要讲得很细。但是在这位举世能人面前,她却是没有任何疑虑。
这位是举世闻名的大儒,自然是不会害她的。
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夜已深沉,好似浓墨一般,但是偶尔却还是有几只猫跑过,在寂寥的深夜还是有些怖人。
“从北凉到南安,路途遥远,你倒是舍得颠簸远行。”
周老早在见这人第一眼就知道她的身份,但是并未言说,算是曾经认识的故人的女儿。
“北凉不过是一处寄身之地罢了,父亲走了,我的心自然是要回到此处的。曾经家母与父亲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常伴青灯古佛。”
卫九安说起这些仿佛只是寻常事情,她早已没有了情绪。
她向来一人孤苦惯了,早就习惯了,只是父亲死得不明不白,她心底到底还是有些介怀的。
自己一边想要替父亲洗掉冤屈,一边还得承父亲遗志。
“你出生时,曾定过一段婚约,虽是口头的戏言,但当年我在一旁看着,还是作数的。你既然来到了南安皇城,不妨去见见那未婚夫,即便他不知道你,到底也能有个依靠。”
周老年轻时是行遍南安城的浪荡少年,结识了许多人。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许多红粉佳人,其中便包括她的母亲。
后来看着她嫁人成婚,也在一旁听得他们许下了口头上的婚约,说是若有朝一日她走了,还能有人记得这桩婚事,护着她女儿周全。
谁又会想到,当年的那些事情竟然一语成戳。
“往后再说吧,倒显得我此番刻意了。”
卫九安摇了摇头,她打心底里不想见那人。
而且现如今待在南山堂,的确是挺好的,人家阮姑娘好吃好喝地款待着她,她若是现在去做那些只怕是刻意扰人安宁。
二人往前走了一番,到了前面灯火通明的醉春楼。外头还有老鸨在那里站着,里面传来了阵阵乐声。
这番行走自然也到了尽头,二人沿着原路返回。
卫九安回到了南山堂里的住处,并没有迅速睡下,而是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了一个玉佩。
她娘亲当年出家的时候,她苦苦挽留终究是无用,但是最后却是得到了一枚玉佩,说是往后拿着这枚玉佩前往南安皇城。
如今,浮浮沉沉,兜兜转转,已是经年,她回了阔别十几年的南安皇城,只怕这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若真拿出这枚玉佩,只怕是打乱了现有的平静。
卫九安紧紧攥着这枚玉佩,动了想要摔碎它的念头。
又想起母亲那一日离家时,念叨着自己,说她一定要拿着玉佩去与人家成婚。
最终,卫九安还是将玉佩收了起来,细细地用锦帕包好。
关了窗户之后,卫九安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不知道是今日见识到了如她一般行医济世的女子还是与那位周老先生交谈的缘故,她心里久久难以安稳。
她总觉得,这往后的路上遍布艰难险阻。
……
马车上。
阮画眠和青烟正在喝茶品茗,却是突然听得外头传来了细碎的动静。
“小姐,不用担心,有青墨在。”
青墨是正在前面驾着马车的,也是之前领着阮画眠进入过王府的,夜里只要坐马车基本上都是他驾着的。
外面传来了刀剑打斗的声音。
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格外真切,刀剑之间划过的声音传入了阮画眠的耳朵,她手心开始发热出汗。
“小姐,你好好待着,别出去。”
青烟交代了一声,说着便掀了帘子,径直跳了出去,和这些人交手打斗。
阮画眠揪着自己的衣袖,今夜的刺杀应当是预谋好的,只是不知道自己招惹了哪些人。阵阵打斗声入耳,阮画眠坐在马车上,强装镇定。
忽然之间,她耳朵上的一个玉坠掉在了马车上。
她下意识趴下去找寻玉坠,在黑暗之中摸着,听着外面打斗得极其激烈。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激烈的箭锋穿透了过来,钉在了马车前,而阮画眠此时正摸到了玉坠。浑身猛地一激灵,手中刚摸到的玉坠再次滚到了一旁,找不见了。
与此同时,外面的打斗声也停止了。
四周突然静穆,让人有些难以适应。阮画眠大口吸气,手颤抖了一下,大抵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掀开了帘子,从马车上直接跳了下来。
摩搓着另一只耳朵上的玉坠,阮画眠正了正,环顾了地上的惨状,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黑衣人,约莫是杀手。
“小姐,你没事吧。”
青烟急急地走上前照看了一番,刚才那支箭直直地射了进去,他们顾着在外面打斗未曾及时挡下。
阮画眠摇了摇头,看向了在一旁站在青墨身旁的身着黑衣的女暗卫,顿觉了心安了许多。
青黛一直都在身旁保护她。
突然意识到这一事实,阮画眠心里颇为动容。
这场暗杀在黑夜里被掩饰得一干二净,远处还有一波容王府的人过来处理现场。
所幸这里离容王府是不大远的,约莫走上两刻钟便能抵达,阮画眠心里有些惊慌,选择了步行,弃了马车。
青黛跟在她的身旁,而青烟与青墨则落下了很大段的距离,似乎是留着她们两人相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