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已过,白天里日头炙烤的热气随着夜色的深入消散殆尽。
如水的月光静悄悄的透进了太子府的书房之中,随着房门由外而内的被推开一道能容人的缝隙,蹭亮的地板上倒映出一道月光描摹的细影来。
王灼儿抱着一床被褥进得屋来,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曲着腿侧身憩在卧榻上的人,肉眼可见的有些“憋屈”了。
她顷了顷身子显着小心翼翼的将所拿的锦被盖在了这看着已经睡着了的人身上,随之就被一只手拽住了手腕。
“你来做什么?”
“夜深天凉,姚管家说殿下的书房里没有被褥,所以…”
王灼儿迎合上秦懿承那双黑亮的眸子将欲起身,却是为着手上加重的力道跌入了他的怀中。
“既然都已经来了,为何还要走?”
秦懿承话说完,搂着王灼儿的胳膊又再紧了几分,诚然是不欲给这怀中的人儿挣脱的机会。毕竟,他可是难得见一次王灼儿主动送上门来。
“睿王说得对,我就是个心思狠毒、手段残忍的毒妇。殿下已经知道我背地里是怎样一副丑恶的嘴脸了,我…”
王灼儿话说一半不欲再继续说下去,想到自己骨子里许就带着恶,却还一个劲的装着柔弱良善。如今露出了真面目,又怎么不会令人觉得面目可憎。
因而,白日里她重新回到那间院子见到秦懿承时,无惧他询问自己为何在此,却是为着自己如此不堪的模样被他瞧见而心虚害怕。
“你觉得我将自己关书房里,是气你使了些手段折磨秦睿承?如果你这就叫手段残忍,那我昔日在西境时对付敌军细作的那些手段岂不是要惹得天怒人怨了!”
王灼儿红了眼睛对上了一脸较真的秦懿承,心谙他不是为着自己对付秦睿承生气,那就是在气她隐瞒了葛兰的事又再回应道。
“楚窈娘是我多年前偶然结识的,真名叫葛兰,她~她就像是另一个我!我不该瞒着殿下收过她的信,只是当时看过信知道了她这些年的遭遇,知道了秦睿承是杀害我兄长的幕后黑手,我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就…”
“王灼儿,孤是你的什么人?”
王灼儿见得秦懿承突然打断了自己的话,由他脸上愠怒的神情意识到自己貌似又说错了,更加为他直勾勾的审视觉出了些许不安。
“回答我,我究竟是你的什么人?”
“夫~君~”
秦懿承听过王灼儿这简短的两个字脸色缓和了不少,眼神之中却还是带着些许的失落,又再显着不甘心的看向了王灼儿。
“可你貌似从未将我是你夫君这件事放于心上!”
“殿下,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
王灼儿为着秦懿承的质疑愣了愣神,心底同样由此慌乱起来。她刚想再开口说点什么却是为着秦懿承突如其来的亲吻淹没了将出口的字符。
夜已过半、凉意更深,皎月不知何时蒙上了细纱,以致卧榻之上两个交叠重复的身影显着模糊。
王灼儿由秦懿承炙热的吻觉出了隐含的愤怒,些微的挣扎更是引得某人愈加强势的占有。直到几经歇斯底里,秦懿承见得王灼儿挂着委屈的眼泪如棉花一般软在了他的怀中,方才由此作罢。
“还没想明白为夫因何而生气吗?”
“……”
此刻,王灼儿脸埋在秦懿承衣襟半开的胸堂,觉出他的手在自己裸露的肩背上游走明显是透着不知餍足,为免再说错话索性闭眼装作睡了不搭话。
“夫人,你就不好奇白日里我为何会出现在那个院子里吗?若我说是有人刻意透露的,你猜猜那人是谁?”
王灼儿对此些许警惕的睁开了眼,心中多出了几分沉重。她很是清楚原本要借纵火跑路的秦睿承是怎么落到自己手里的。
“是陛下,是陛下告诉殿下你的!”
“没错!可是,明明我亦可以替你对付秦睿承,让你手刃仇人。你为何要跑去找父皇,甚至给了他一个使我们夫妻离心的机会。所以,我非常生气!气你舍近求远,更气你没有将我这夫君放在心上!”
“叶子同我说过,是她和魏将军一块从乱葬岗上救回的窈娘。我想殿下你定然通过窈娘知道了睿王和太尉的那些腌臜事。陛下深谋远虑,想必也会猜到殿下你于暗中的这些手笔。若是殿下再为了我将睿王赶尽杀绝,陛下对殿下只会忌惮更深。如此,我还不如痛快一点自己去求陛下呢!”
王灼儿一股脑的将话给说完了,话说罢又再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赶忙转移了话题。
“殿下,睿王现在何处,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嗯,我已着手下暗卫扮做好事不留名的江湖侠士将人丢于京兆尹府门前了。京兆府尹林知宏是个正派的人,定会秉公处置的。就算秦睿承到时说道你我曾经给过他一些委屈受,只怕在旁人看来他亦是死到临头在故意攀咬罢了!”
“殿下,你为何要这么做?毕竟现在所有的人都以为睿王已经葬身火海了,你即便是杀了他也不会有人知道!”
“为夫本是想将他处理得一根头发都不剩,好替夫人你免除后顾之忧的。可是白日见得你又折了回来,为夫就知道当初你对我这个假扮的刺客都不曾痛下杀手,又岂会真正杀得了人呢。如此,为夫又怎能让你这双好看的手沾染上秦睿承这等不堪之人的血污呢。”
王灼儿听秦懿承自然而然的将话说完,因着他的理解与爱护为之触动,眼睛忍不住的酸涩,心里又是由此生出了更多的无奈。
秦懿承即使没有听得王灼儿开口,已是为自己腰间紧箍的一双手,止不住的嘴角上扬。他伸手肆意勾住了王灼儿的一撮秀发玩乐似的绕于了指间,也不再避讳的问出了声。
“所以,这会儿你能不能不要再插科打诨,告诉为夫,你究竟跟父皇做了怎样的交易,以致他会放任你处置秦睿承。灼儿,我说过我是你的夫君,无论遇到何事,你都可以依靠我的。可为何到了今时今日,你都还不肯将自己的心完完全全的交给我呢?”
王灼儿知道秦懿承不是好糊弄的人,也不意外绕来绕去还是绕回了她与景徽帝交易为何的这个问题。只是相比这个问题,她更为难于秦懿承最后的询问,以至于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那么,她也就索性不回应径直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了秦懿承的唇边。
秦懿承为之愣了愣,却是保有着一贯的理智,有些不以为然的笑出了声。
“为夫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王灼儿觉察出了秦懿承明显是有些松动了,却还不松口欲讨价还价,也就不客气的问出了口。
“那殿下,我该怎样才能糊弄过去呢?”
“嗯~”
秦懿承一双大手已经覆裹住了王灼儿柔桡的身躯,适时在她的耳边吞吐起了灼热的气息。
“羲儿一个人有些孤单了,我们再给他添个弟妹如何?”
“好!”
王灼儿回应得无比的干脆,明显觉出了秦懿承那双透着无比认真的眼睛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不过,她自问对秦懿承也不曾做到真正的坦诚,也就想着如果再多一个孩子能让他觉得安心,那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