隅中方至,太阳已显出了正午时分方有的那般灼热。
秦元羲小小着人儿,捧着一串冰糖葫芦兴冲冲的跑进屋来,径直奔向了正拿了一卷书看得出神的王灼儿。
“娘亲,你看羲儿的冰糖葫芦?”
王灼儿见得已经蹭到自己腿边的小人,放下手里的书卷抱起了这个还带着奶香气的娃娃。
“谁给你买的冰糖葫芦呀?”
“是魏叔叔,他给羲儿买了好多好多的冰糖葫芦!”
秦元羲一双又黑又圆的眼睛闪着光亮,对着王灼儿大方展示着手里的冰糖葫芦显着无比的高兴。
王灼儿原只当秦元羲是难得吃了回冰糖葫芦高兴得语气有些夸大,可当她见得府中侍卫在秦元羲之后扛了一棍子插满的冰糖葫芦进屋来也就能理解秦元羲所谓的很多很多了。
只是在王灼儿的记忆中,秦元羲称呼的魏叔叔即作为秦懿承副将的魏临溪是个持成稳重的人。因着避讳以往送给秦元羲的总是些拨浪鼓、小木剑诸如此类的玩具,倒是第一次见给他送吃的,还一次性送这么多。
“魏叔叔,干嘛要送这么冰糖葫芦给你呀?”
“因为羲儿帮了魏叔叔的忙,魏叔叔就请羲儿吃冰糖葫芦!”
“额,是吗?那羲儿给娘亲说说帮魏叔叔什么忙了?”
“之前魏叔叔问我叶子姐姐喜欢什么,我就说叶子姐姐和羲儿、娘亲一样都喜欢吃冰糖葫芦,他就请羲儿吃冰糖葫芦了!”
秦元羲小小的人儿,奶声奶气的腔调显着大声,以致王灼儿听过之后饶有兴致的看向了正陪在自己身边的叶子。
“额,原来是叶子姐姐喜欢吃冰糖葫芦啊!”
王灼儿见得自己怀中正得意的秦元羲禁不住的笑出了声。尽管秦元羲这话说得无比的实诚,却是带了自己的小心思的。反倒是,魏临溪将一个两岁孩子的话听进了心里却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羲儿,你有这么多的冰糖葫芦要不要拿给爹爹一个呀?顺道去替娘亲看看爹爹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羲儿方才是从爹爹的书房过来的,爹爹说要和魏叔叔、纪叔叔还有一个胖胖的长胡子的大叔商量重要的事情,不能陪羲儿玩,才让羲儿来找娘亲的!”
王灼儿本是想打发走秦元羲好问问叶子关于魏临溪的事,因为她由今日秦元羲拿的冰糖葫芦才意识到这些日子魏临溪似乎来府上相比以往频繁,反观叶子也是每每撞上魏临溪就显着刻意的回避。
只是王灼儿这会见打不发了秦元羲去找秦懿承,就又招呼起了带孩子的乳娘嬷嬷对着秦元羲继续道。
“羲儿,娘亲见得后花园的牡丹开得正好,你去给娘亲摘几朵来,好不好?”
“好,羲儿这就去给娘亲摘花花!”
秦元羲小小年纪却是听话孝顺,一听得王灼儿想要花当即就跟着乳母嬷嬷出了屋子去到了后花园。
王灼儿直到屋中仅有自己和叶子两个人,方又对上因着秦元羲先前的话依旧埋着头的叶子极其认真的开了口。
“魏将军论家世、相貌、乃至人品都是很好的,也未曾婚配。叶子你对魏将军可有意?你若是有意,我会让殿下探探魏将军的口风,看能否促成一段姻缘。至于陛下那边,我亦会想办法…”
叶子没想到王灼儿会问得如此直白,甚至于已经想好替她促成婚约摆脱暗卫的身份。她由王灼儿的一字一句听出了真心却是不敢领受,显着无比坚决的跪在了王灼儿面前。
“奴婢知道小姐是真心为奴婢着想,只是奴婢并不喜欢魏将军,所以奴婢…”
王灼儿看出了叶子的欲言又止,禁不住怀疑叶子是在顾虑与魏临溪之间的身份差异。毕竟在西境时,王灼儿就已经打听清楚了秦懿承这个心腹爱将魏临溪的家世背景。
论起来魏临溪也算得是皇亲,其祖母是秦懿承祖父的堂妹,也就是景徽帝的堂姑母慧宁郡主,嫁的是有爵位的世家公子,育有三子,魏临溪的父亲就是这位郡主的小儿子。
只是因着长幼之序,魏临溪的父亲并未继承爵位,加之慧宁郡主已逝多年,这层关系到了魏临溪身上就显得不过如此了。
当然,王灼儿倒不看重魏临溪与皇室的这层关系,反是觉得少年时就远赴西境从军的魏临溪,如今所有的荣耀都是凭自己本事挣来的,相比其他世家公子更为出众。甚至他还能成为秦懿承的心腹爱将,这能力就更是不容小觑了。
“叶子你若是顾虑自己与魏将军之间的身份悬殊,大可不必。要知身份不过是于外人面前粉饰的门面罢了。只要你愿意,其他的都不会是问题。我会想办法让你们两人变得名正言顺!”
叶子对上王灼儿的一脸认真又是心头一暖,不自觉的想起了当年顾准带她首次面圣前无比严厉的叮嘱,意思归结起来就是:将嫁至西境的懿王妃是个心地良善的小姑娘,跟着她比在御前做暗卫好,因而断不可在天子面前失仪丢了这天大的好机会。
“小姐,奴婢心里已经有人了,因而着实不能领受您的一片厚爱!”
“这样啊?不过,男女之事本就讲究两情相悦的,你不喜欢魏将军就不喜欢,也没关系的!”
王灼儿一本正经的说着话扶起了还跪于地上的叶子。尽管她面上显着平静,心里却如同炸鞭炮一般觉得震惊且刺激。
要知,这几年来,叶子可谓是在王灼儿的眼皮子底下过活的。她这还没弄清魏临溪是怎么一回事,却又是惊觉叶子心中还藏着人。终于,她还是按耐不住好奇的看向了叶子问出了声。
“你和魏将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还有你不喜欢魏将军,喜欢的又是谁呢?纪舒?你看着也不像是会喜欢女子的!武衡?不,肯定不会是他!武弥?还是一个半大孩子,更不可能!难不成是顾准,顾大人?他吧,看着就像一尊门神似的,年纪也不小了,听说一直不曾娶妻,也不知道是不是…”
“奴婢本名叶笙,是昔日廷尉叶铮之女!”
叶子对于王灼儿把自己身边认识的挨个猜遍了,只道其一如当年好玩贪奇。同样知道以王灼儿的聪明加之好奇心的驱使总能猜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不欲再隐瞒。
“我父亲与魏将军的父亲投契,因而我与魏将军幼时常在一处玩耍。奈何,当年那场兵祸,我父亲因是姚策大人的得意门生且身居廷尉之职遭陷害株连之罪,与母亲一并惨死于狱中。牢里的老狱卒见我可怜,偷偷放了我一条生路,我却不慎被人拐卖至了青楼。我从青楼里逃了四次,在第四次逃跑的时候遇到了大人,是大人救了我…奴婢此生都无法偿还大人的恩情。至于魏将军,奴婢还不知他是如何猜到我的身份,只是那日奴婢去祭奠父母碰巧遇上了他,想来如今他已是…”
王灼儿因着叶子暗卫的身份加之其祭奠不可说的亡人,大概猜了猜她的身世。只是当她亲耳听得叶子言及身世时还是免不了的触动,同样觉出了些许怪异。
“顾大人救你之初,可曾核查上报过你的真实身份?”
红了眼眶的叶子听得王灼儿之言,心中为之一沉。她不禁想到第一次祭奠父母是被顾准带着去的,而前些日子魏临溪却说她父母的埋骨之地长眠了三个人,包括了“她”自己。
王灼儿见得沉默多时,脸色亦变得严肃且难看起来的叶子,也就猜到了自己方才所问的答案。
“今日,你对我所言之事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同时你需得牢记叶笙已经死了,而你是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