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中秋、丹桂飘香,寅朝皇宫内苑披红挂彩,宫人亦于残阳铺地之时依序点亮了悬挂于满宫上下的花灯以迎佳节。
夜幕于残阳之后渐来,晦暗不明的宫门外时有车马停驻,不过片刻又缓缓驶离。
秦懿承一个健步下得马车,又是伸手扶住了从马车里探出身来的王灼儿。
“慢点,当心脚下!”
“嗯!”
王灼儿应声经由秦懿承的搀扶慢步下了马车。她于宫门之外站定了脚步,同样将目光投向内里那显着庄严肃穆的皇宫大内。
秦懿承觉出了王灼儿的迟疑,只当她是第一次进宫加之不想应对那些前朝后宫的人方才如此。他不时伸手搂住了王灼儿的腰,语气无比柔和的说道。
“别怕,有我在呢!”
“我才不怕呢,只是在想一会宫宴上吃什么!”
王灼儿言语轻松的回应罢,自然先前稍带的犹疑不是害怕,而是她很清楚从今日起自己就要按照景徽帝的吩咐行事了。
“你呀,不说好了不能随便吃宫里的东西!”
秦懿承知道王灼儿是在说笑,却还是不忘附在王灼儿耳畔柔声说道,同样已经伸手放在了王灼儿鼓鼓的肚子上。
“中秋佳节,宫宴上定有不少好吃的,要真在筵席上一样东西都不吃,多可惜呀!”
王灼儿很是清楚秦懿承不让自己随便吃宫里东西的深意,而她会这般说除了自己如今因着怀孕变得嘴馋了,更重要的是伪装,未免秦懿承看出她因着内心真实的想法而可能于不经意间表现出的异样。
“行吧,一会宫宴上你若当真想吃东西,都等我试过了再动筷!不过像譬如螃蟹、山楂这诸如此类生冷寒凉的东西,断不能吃啊!”
王灼儿听着秦懿承自然而然的口吻,原本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的她,更是觉得堵得慌。
要知,以往在西境之时,王灼儿一门心思想着逃跑,从不曾将秦懿承看在眼里,对于远在天边的景徽帝也是心存侥幸秉承着敷衍了事的态度。
只是如今回了到秦城,立于天子脚下,王灼儿深知再不可能像以前那般敷衍景徽帝。与此同时,她对于秦懿承也不可能如以前那般视若无睹,尤其面对一个对她好到无微不至的秦懿承。
尽管天色愈加暗沉,一贯观人于微的秦懿承还是注意到了王灼儿那些微的神情变化。
哪怕他一早就听太医说过妇人有孕易多思多想,以致情绪波动较大。还是由王灼儿这些日子以来不经意的言语情绪觉出了不对劲。
为此,秦懿承尽管心中有所疑虑却是没有表露出过于的忧虑。只停留在他当王灼儿是因着怀孕情绪不稳定,显着关切的询问道。
“怎么了这是,才不过一会功夫就又哭丧起脸来了!”
“就,就感动呗!我竟想不到于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懿王殿下,会为了我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试菜验毒!”
秦懿承于这暗沉的天色中着见王灼儿已然闪着泪光的眼中所透露出的真诚,先前那笼罩于心的忧虑于此时被开怀所代替。
“夫人,男儿大丈夫保护自己的妻儿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王灼儿因秦懿承唤的一声“夫人”又再浅笑出声,她亲昵的挽住秦懿承的胳膊带了些许撒娇的语气回应道。
“那一会儿在宫宴上,殿下你可得将所有的菜式点心都试一遍才行!”
“行,只要夫人高兴便好!”
秦懿承话音落罢却是觉着背后多了一双眼睛盯准了自己,他机警的回转过身也就毫无意外的见得了正朝向自己徐徐走来的人。
“三皇兄?”
来人还未得走近,已是向着秦懿承喊起话来。他说话间步态从容的走上前来,又是举止风度的同秦懿承见起礼来。
“三皇兄,不曾想你我兄弟竟先于宫门前遇上了!”
“五皇弟,倒也来得赶巧!”
秦懿承正经着脸色,说话的空当同样已向面前的男人回过礼。自然他称谓的“五皇弟”便是寅朝的五皇子睿王秦睿承。
“这便是三皇嫂吧,小弟在此有礼了!”
秦睿承适时又将目光投向了秦懿承身侧的王灼儿,尽管言语恭敬可目光之中却是藏有难让人察觉的蔑视。
“睿王殿下,客气了!”
王灼儿对上秦睿承不施施然回罢礼,同样客套了这么一句。她自然是知道这位睿王殿下的,其母是如今宫中最为得宠的顾淑妃,舅舅更是手有兵权的当朝太尉。
秦睿承得见王灼儿不卑不亢的态度,于礼仪规矩上更让人挑不出错处颇觉意外。当初听闻景徽帝给秦懿承赐婚,他可是没少派人去打听景徽帝钦定的懿王妃是何许人,也就没少听说王灼儿那些名声在外的事。
“小弟早前听闻三皇嫂出身安国公府,今日一见果如传闻中那般有簪缨世家的风范啊!”
王灼儿从秦睿承这夸赞之语听出了其骨子里对她的轻视贬低。因为这偌大秦城怕是没人不知道安国公府落魄潦倒,同样的秦城中关于王灼儿的那些传言也没一个是好的。
“睿王殿下过誉了,小小一个安国公府哪里比得上殿下的母家,先且不论前代,便是如今亦无殿下母家这般一门两淑妃如此荣光之事呀!”
王灼儿话一说完,原还平静着神情的秦睿承微有变化,同样有那些不自然的看向了王灼儿,却是依旧佯装无事的回应道。
“嫂嫂说笑了!小弟突的想起有些事,就先行一步了!”
秦睿承应罢话迈开步子先行几步朝向今日设宴的崇德殿方向而去,不过片刻就使得王灼儿和秦懿承落在了后边。
“你呀,怎就如此的嘴上不饶人?”
“是他先明夸暗讽我来着!再者殿下你心里不很清楚就算我客客气气,他们亦不会因此对我们起好心啊!”
秦懿承虽然话是显着委婉,却从未觉得王灼儿说错做错了什么,尤其他听得王灼儿的回应还颇觉欣慰。因为至少从一开始王灼儿已经分清了敌我,有些棱角在明面上也不至受欺负。
“话说回来,你是如何知道如今的顾淑妃是睿王的姨母,占了他母亲的位置?”
秦懿承一个“占”字道出了秦睿承母族顾氏一门两淑妃背地里所带有的不光彩,自是疑惑王灼儿怎会知道这等隐秘之事。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与这天家贵胄沾边的!”
王灼儿如此说道,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呢。毕竟曾经她祖父为了让她当皇后,可是将寅朝皇室的皇子挨个打听了遍。更何况王灼儿的背后还有一个景徽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