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认的毫不犹豫,仿佛这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记得住却不记挂。
丹溯见他面色平静,啧啧感叹道:“比狠我还是比不过你啊,这又是沉睡又是断……做傀儡的,真不是人能干出的事。”
裴玄陵未多说什么,淡淡的道:“以后不必如此了。”
寒渊没回话,反倒是他袖子里的霜狼跳了出来,原地转两圈后身体逐渐变大,瞬息间就长大成成人高的白狼。
霜狼低头到裴玄陵面前,求摸摸的意思分外明显。裴玄陵好笑的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发现手感格外的好,松手时意犹未尽的撸了下它的耳朵。
轰隆隆!轰隆隆!
在他松手的下一刻,外面的天空突然黑了下来,寒风呼啸,大雪纷飞,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雷声,震的人耳膜发疼。
雪神峰下,万千妖兽仰天长啸,本能驱使他们对苍雷感到恐惧,从而俯首称臣。
几人看着这一幕皆是眉头蹙起,丹溯和寒渊更是脸上爬满寒霜,神色吓人。
寒渊望了眼神殿外黑压压的天空:“‘祂’和他快要来了,时间紧迫,丹溯,你之前答应我的事现在可以开始了。”
丹溯不动声色的看了裴玄陵一眼,又晦暗的递给魏子青一个眼神,魏子青神色犹豫,最后还是妥协的沉重点头。
唯有裴玄陵在他们这一番眼神交流中处于懵懂无知,从头到尾都没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迷。
“你们在打什么哑迷,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么?”
魏子青脸上的犹豫又漫上来,挣扎着要不要跟他说,就被丹溯一个眼神给吓得咽回嗓子里。
丹溯生怕他多嘴说漏,语气不容反驳:“阿溟,你去把三相分别放到雪神台周围的三处山峰里,快去。”
“哦!”
为防止再吃叔父的眼刀子,魏子青接了封印龙血的锦囊忙不迭就跑了,丝毫不给裴玄陵叫住他的机会?
“子青……欸!”
怎么就一溜烟跑了?
大殿里剩下三人,丹溯的眉头再次皱起,神色分外的严肃,神色落到裴玄陵身上。
裴玄陵:“???”
寒渊出声打破沉寂:“开始吧。”
丹溯叹了口气,甩手扔出个结界罩住周围十步以内,南明离火和风火里三层外三层的罩住结界,严防死守的意思就差写在脸上。
裴玄陵愣了:“这是……要做什么?”
内心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寒渊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眸中的温度消失的干净,裴玄陵脸上的温和也随之退下,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重。
哐当!
寒铁锁链拔地而出,以迅耳不及之势锁住裴玄陵,他试着挣扎了下,却被锁链拽的单膝跪地。
这还是有史以来,寒渊第一次对他动手,他惊愕的看向寒渊:“你这是要做什么!?”
寒渊慢慢踱步到他面前,单膝跪地,眼神专注又珍惜:“我要让你摆脱‘祂’的天罚,让你真正的获得自由,活的自由,不被任何条框束缚,像展翅飞翔的鸟儿,有独属于自己的天空,不再活在‘祂’的阴影下。”
裴玄陵不明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什么叫‘祂’的天罚,什么叫‘祂’的阴影,什么又叫我活的自由?你到底在说什么?!”
寒渊没有解释,只是专注的看他,目光珍重又克制的炽热。
见他不答,裴玄陵又扭头去看丹溯,试图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丹溯,他方才的话什么意思,你知道的对不对?”
丹溯无奈的点头,怕他继续问下去,他随即扭头不再看裴玄陵,摆明了无可奉告。
寒渊伸手抚上他眉间,天罚金印就浮现而出,他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描摹裴玄陵的眉眼,眼神如同尖锐的刻刀,在心里一刀一刀的雕刻着裴玄陵的模样,仿佛要通过这动作记住他的样子。
他声音带着安抚的道:“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于你而言很恐怖,但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伤害你,别怕。”
“你……”
裴玄陵预料到他要做的绝对不是好事,想伸手阻止,可锁链牢牢的锁着他,使他抬不起手,急得额头上全是汗。
寒渊无奈的对他笑了笑,收回轻抚在他脸上的手,转而挥手从他手上召出霜,手掌在锋刃上狠狠一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掺杂金色的血液断线的砸在地上,慢慢的以他们二人为中心,绘出一座血阵。
紧接着,寒渊另一只手摁在自己胸口,泛白的指尖用力刺入胸口,胸口的白衣被染成血色,血水顺着袖子落到地上。
裴玄陵被这一幕吓得目瞪欲裂,大喊道:“你做什么!?快停下!停下!”
他剧烈的挣扎起来,手脚上的锁链叮当作响,反映出他此刻的焦急如焚。
无视他的挣扎,寒渊面色平静的继续将手掌刺入胸膛,直到手掌彻底没入胸口,他似乎在里面抓住什么东西,全身的灵力汇聚在刺入胸口的手上,声音决绝的念咒。
“神血为媒,玉手为刃,古神骨,断!”
话音落下,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他胸膛里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滔天的灵力从胸膛倾泻而出,差点把结界罩住的离火和凤火给吹灭,丹溯也被灵力震的连连后退,急忙展开羽翼挡住才站稳。
骨头断裂的瞬间,寒渊闷哼一声,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痛楚万分的神色,一口血“噗”的吐出,差点双膝跪地。
好痛!万年来这是第二次这么痛,原来找回了情欲的感觉是这么真实,痛的他额头冷汗直冒,无法抑制。
半截被折断的骨头被他从胸口取出,骨头上蓝色神纹覆盖,磅礴的灵力从骨头上散发,其中的强大不言而喻。
裴玄陵看着他这番动作,满目的鲜血刺红他的眼睛,奋力挣扎却不为所动,哭着崩溃的大喊:“停下,我求求你了寒渊,我求你停下好不好!”
即便此刻的裴玄陵再怎么眼瞎,他也知道这是神骨,是神明稳坐神座的脊柱,更是成神的象征。
寒渊把神骨递到他面前,苍白的笑道:“把这半根神骨给你,你就不用受祂束缚,可以为自己而活。”
寒渊要把这半根神骨给他!
可是没了这半根神骨,寒渊实力大跌,他和郁胧的决战会落于下风,会不敌郁胧,甚至会……死!
“不!我不要!”
眼看寒渊就要伸手过来,裴玄陵扭动着身体想躲开,奈何避无可避。
寒渊安抚道:“埋神骨会很疼,你忍忍。”
随着寒渊手放到他胸口,剧烈的疼痛从胸口蔓延至全身,仿佛有万千根钢针扎进他每一寸皮肉,疼痛将他吞没在无尽的黑暗中。他痛的蜷缩成一团,待剧痛终于减轻,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打湿,精疲力尽的倒在地上,意识越来越沉。
神骨埋好,寒渊又吐出口血,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无血色,他抬手擦去嘴里血水,又把手上的血擦干净,才伸手去抚摸裴玄陵,语气温和:“你自由了,阿藏。”
丹溯看着老友满身血迹,眼中全是不忍,出声道:“该走了。”
寒渊留恋的抚过他的眉眼,气丝若游的道:“等我回来。”
说罢,他起身拔腿欲走。
裴玄陵费力的抬手抓住他的衣角:“别……别走!”
衣角挣脱他的手,寒渊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留给他一个孑然的背影。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大殿内再次响起脚步声。以为是去而复返的裴玄陵抬头,视线刚好撞进魏子青的眼中。
他像是见了救命稻草:“子青,你能解开结界的对吧,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魏子青脸上难色尽显,不知该说什么,干巴巴的道:“抱歉,我答应过叔父和前辈,暂时不能放你出去。”
裴玄陵还想说什么,刹那间,埋神骨的疼痛再次从心口蔓延开来,刀绞般的疼痛让他感到窒息,头晕目眩间,好似整个大殿都在旋转,精疲力尽的昏了过去。
……
雪神台,大雪纷飞,黑云压顶,苍雷时不时落在神台周围,劈碎周围山石。
寒渊慢悠悠的走到九根柱子中央,准备撕开手上伤口画法阵,丹溯急忙阻止他。
“欸欸欸!”
寒渊不解的看他:“做甚?”
丹溯咳嗽两声,道:“我来吧,你刚断了半根神骨,现在急需恢复法力,再布这阵可能对你恢复不利。”
说到底和郁胧算旧账的不止他一人,什么事都让寒渊去做,他什么也不做,有点说不过去。
他说的有理,寒渊让开位置,示意他来。
丹溯上去利索的用朱雀血落下大阵,顺带扔下离火和凤火罩住大阵,扔完还有点意犹未尽,生怕保险不够让郁胧给跑了。
做完一切,他又闪到寒渊面前,检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怕他关键时刻掉链子。
断神骨让寒渊如今实力打折扣,体内的神力远没以前浑厚,神印也淡弱几分。
丹溯道:“郁胧快来了,以你现在的状况,有十足的把握赢?”
寒渊道:“有,别忘了我还有一张底牌没用。”
见他提到底牌,丹溯的神色变得凝重:“你确定要用那东西?用了保不准你真就魂飞魄散了!”
寒渊道:“无事个……”
轰隆隆!
雷声打断了他接下来话,藏匿骨血的东、南、北三处法阵被依次触发,云层中落下的苍雷更加密集。
郁胧来了!
寒渊看向丹溯,交代道:“若我这次没能活着回去,请你务必照顾好阿藏,大恩不言谢!”
说完就要躬身行礼,丹溯瞬移过去扶住他的手,没好气的道:“别给我托孤,我自己的孤还没托,你要真的在意他,就全须全尾的回去,别在我面前搞遗言这一套,我不吃!”
知老友刀子嘴豆腐心,寒渊难得笑道:“托你吉言。”
希望我们都能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