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轻云没有开车,就直接上了花酿的副驾,花酿启动车子,开口问道:“刘大哥,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我没有什么忌口的,不瞒你说,我人生的前十几年根本没有忌口的资格,能吃饱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了,后来倒是有忌口的条件了,但是前面十几年养成了我什么都吃的习惯,倒也没有了忌口的必要。”
“原来如此。”
花酿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开着车直接到了一个私房菜馆,这家私房菜味道很不错,包间的私密性也很好,特别适合边吃饭边谈事情。
“杨叔叔,我又来了。”
“丫头又来了啊,来了就来了呗,咋咋呼呼的干什么,你常去的包间空着呢,自己过去吧。”
“好嘞,今天两个人吃饭,您帮我安排几个菜啊,我就直接等着吃了。”
“知道了知道了,啰里啰嗦。”
花酿带着刘轻云到了自己常坐的包间,两个人喝着茶水聊了没一会,菜就上来了。
“刘大哥,民以食为天,咱们先吃饭吧。”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刘轻云拿了碗筷开始吃了起来,看得出来他应该是真的饿了,他吃饭的速度很快,吃饭的仪态也算不上好,这应该是跟他之前的经历有关,花酿能理解,也能接受。
忙起来的时候,花酿自己吃饭也很快,所以面对一个吃饭很快的客人,花酿不仅不会觉得不适应,反而可以跟上对方的节奏,不至于让对方尴尬。
刘轻云在快速吃饭的同时,也在暗暗观察花酿的反应,他知道自己吃饭的仪态不好,他不是没有想过改,但是那些年对饥饿的恐惧让他很难做到慢条斯理的进食。
之前因为仪态问题,他受到过不少鄙夷的目光,但是比起以往的遭遇,这些不会伤筋动骨的鄙夷根本不值一提,不过他对花酿是有些好奇的,他想看看她的反应,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又有点在意料之外。
很快,两人吃饱喝足,刘轻云没有急着问花酿需要他帮忙的事情是什么,花酿也没有着急开口说要让他帮什么忙,短暂的沉默过后,刘轻云说起了他这些年的经历。
他讲述了他被拐卖之后的过程,他说那天吃了一个男人给的糖后,就晕晕沉沉没了意识,醒来之后已经在千里之外了,人贩子已经将他和其他几个孩子一起拐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把他们分开,一个个以高价卖给了当地的村民。
这些买孩子的家庭大多数都是自己没办法生养,所以要买小孩子来养的,买他的那户人家也不例外,一开始那家人怕他逃跑,将他用铁链子锁着关在家里,但凡他露出一点要离开的心思,就不给吃不给喝,就这么关了半年,见他终于没有什么反抗的意思了,才给他解开了锁链。
得到一定的自由后,他没有逃跑,他有些害怕了,所以只敢悄悄地打量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慢慢的,他发现这个村里买卖人口的很多,有买儿子的,有买童养媳的,也有买媳妇的。
因为山里的交通和通讯都不发达,所以人贩子和村里人都有恃无恐,他们觉得天高皇帝远,警察抓不到自己。
如果买他的这家人对他好,他或许不会那么着急逃走,可事实是,买他的这家男主人因为自己无法生育而被人看不起,他把他的怒火变成了拳头,一拳一拳砸向妻子和买来的儿子身上。
再一次看见所谓的母亲被男人打到昏厥之后,鼻青脸肿的他选择了半夜逃跑,很幸运的是他真的逃出来了,没有被抓回去,不幸的是,他又一次落去了人贩子手里。
这一次,他被人贩子卖给了非法雇佣童工的工厂,他和许多被买来的孩子一样,被当作耕地的大黄牛一般,昼夜不停地被压榨,动不动就鞭打,甚至连饱饭都吃不了,很多孩子挺不过去,再也没睁开眼睛,也只是被装进袋子里随意丢了出去,跟丢一袋垃圾一样。
他在那里待了很多年,从孩子待到了青年,从一个不值钱的苦力升级到一个中层,他似乎是已经完全融入了那个环境,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属于这里,他要回家!
他苟且偷生多年,付出了许多许多,也收集到了很多信息,他找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把搜集到的证据交给了警方。
没多久,工厂被端了,但他也进去了,虽然立了功,但不能抹除他戴罪的事实,在工厂的那么多年里,不管是不是出于自愿,他确实参与了一些违法乱纪的活动,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再出来,他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中年人了,身无分文,他顶着进去过的名头,正规单位不会要,他自己自己找点散活干,混个温饱。
凭借着那些年学到的东西,他慢慢做起了生意,是正规的生意,短短几年,生意做得越来越好,他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孤独,他很想家,他想回家。
可是时间过去太久了,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很多事都变得模糊,他好像忘记了自己的家在哪里,也忘记了家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他想自己姓刘,那自己的家肯定也是一个刘姓聚集的地方,他开始借着做生意的便利,全国各地跑,但凡某一个地方有姓刘的人家,他都要去走访一番,将眼前的景象和大脑里的记忆碎片一一对应。
他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一直都没有放弃回家的念头,他奔波了很多地方,尝试了很多种方法,期间也遭遇过各种人的利用与欺骗,也经历过无数次的失望。
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在苦寻多年后,他终于找到了刘家村,在刘家村,他找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家人,走了几十载的漫漫回家之路终于圆满画上句号。
找到家之后,曾经尘封在心底的记忆也被一一唤醒,可几十年的时光已经将一切变得物是人非,母亲早已不在了,父亲也不再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他的生命力已经被活生生的吸干,他的身体变成了皮包骨头,面容也极其苍老,好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不知道自己算是幸运,还是算不幸。幸运的是他最终还是找到了家人,不幸的是他还没有陪伴家人太长时间,就彻底的再次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