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从觉醒超能力以来,无时无刻不想着自己将葛屈虐杀的场面,可我还没动手,他就已经被人杀死,这些年在我脑海中渴望过无数次的执念,一下子就莫名其妙的完成了。”
“这让我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过得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
“所幸,后来还是找到了新的目标。”
白志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没有再继续下去。
“什么目标?”刘笑坐在后座上,伸长脖子,十分的好奇。
“不告诉你。”
白志说完自己的过往,就又变回了原来那个高冷的自己,面对刘笑的提问,他想都没想,就直接冷硬地拒绝。
“无聊,还是听会儿歌吧。”
刘笑拿出手机,连上车载音响,放起了他最喜欢的那首歌——杀死那个摇滚庄人。
刘笑作为一个摇滚庄人,自然是非常喜欢摇滚,而这首经典的摇滚乐,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刘笑的最爱之一。
“你也喜欢这首歌?”
前奏刚刚响起,白志就认出了这首歌。
“当然,你也喜欢吗?”刘笑很开心,遇到一个和自己喜欢同一首歌的人,总是让人开心的。
“是的。”
杀死那个摇滚庄人,是一首在恶魔出现之前就已经创作出来的老歌。
这首歌的作者是谁,现在已经无从考究,现在可查证的最早版本,是一个叫万青的人翻唱的。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如此,经过这么多年,它不仅没有风化在历史的长河里,而且依旧被无数人喜欢着。
也许是,它能长久的引起无数人的共鸣吧。
白志说完,这首歌的演唱者就轻轻开口,将这首充满故事的歌对车内的二人娓娓道来。
“前面那是怎么了?”
刘笑刚闭上眼睛,浑身松软地摊在迈九赫柔软的后座上,想好好享受一下这首歌,迈九赫的车速却突然减慢了下来。
“你自己看。”
白志办事很认真,正在开车的他头也没回,而是一本正经地看着路况。
刘笑抬起头,却发现,现在这辆迈九赫正开在一条自己十分熟悉的道路上。
这不就是摇滚庄七十一学校所在的那条自强路吗?
奇怪,这条路上现在怎么这么多人。
刘笑不明所以地激活异能,向着前方更远处看过去,却正看到摇滚庄七十一学校门口聚集了一大群人。
怎么回事?
今天下午好像就看到过他们,怎么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走?
刘笑又细细看过去,却发现,站在人群最里面的,是一群穿着袈裟道袍的和尚道士。
和尚道士们混坐在一起,围成一个圈,这个圈的正中央,放着的是一尊巨大的香炉鼎,炉鼎周围,层层叠叠放置了数圈贡品。
刘笑再往那群和尚道士身后看去,那些人有的西装革履,显然是市里工作的小白领;有的粗布加身,却像是村子里的农民;甚至有的穿着工作服,脸上还有着尚未来得及擦去的油污。
他们形形色色,天差地别,看起来明明是绝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人,可他们就是聚在了一起。
他们基本全都面色悲伤,在右上臂挂了一条白色的臂箍。
这些人,有很多都是刘笑见过的。
就是今天下午,刘笑去送保险金的时候。
他们,都是七十一学校恶魔袭击事件中的遇难者家属!
再一细看,七十一学校贴在校外的布告栏上赫然贴着一张告示,告示标题上写着:摇滚庄七十一学校遇难者头七悼念大会相关公告。
今天,是遇难者们的头七。
现在距离那一天,已经过去七天了吗?
刘笑恍然。
难怪今天那些村子里的受害者家属都不在家;难怪铜玉体育场门口举牌的只有父女,不见妻子;难怪今天下午这里就聚集起一大群人,其中还有许多和尚与道士。
今天,是遇难者们的头七啊!
他们的亲属,无论自己身处何方,无论自己在做什么,都竭尽全力赶了过来,要送遇难者最后一程。
随着车内的歌声渐渐推向高潮,和尚道士们也诵经完毕,纷纷起立,转过身来,向着遇难者家属们深深鞠躬,然后往人群外面退去。
这场法事做完,就轮到各家各自为自己的孩子们送上最后的道别了。
家属们全都散开,纷纷找到各自的位置,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黄纸,放到地上,摊开来,点燃它。
一对夫妻,穿着还不错,刘笑对他们也有些印象,他们是摇滚庄华新区的一对家属,刘笑去他们家送保险金的时候,他们还在屋子里大声地互相指责着。
因为那天,他们的孩子说自己身体有一点点不舒服,但他们两个生怕孩子会落下功课,就还是把孩子送到学校。
没想到,只是一念之差,他们的孩子就再也无法回家。
也不知是不是和尚道士诵经声真的有净化心灵的作用,现在的他们再也没有继续指责,只是沉默着拿出黄纸,点燃它。
看着四散的黑色残骸,女人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而她的丈夫也强忍着泪水,在她身后抱着她,轻抚她的后背,小声安慰着她。
看口型,丈夫似乎在说。我们还能重来。
但是,他们真的还可以重新来过吗?
在时光的洗练下,几缕白发已经悄无声息地爬上他们的头发,眼角也多出些许若有似无的鱼尾纹。
鱼尾纹和白发还在继续扩大它们的领地,而那个伴随它们一起成长的孩子,却已经永远停住了他的步伐。
在他们身边不远处,就是一个给刘笑留下过深刻印象的一位单亲妈妈。
现在的她,在周围悲痛至极的催动下,一副麻如枯木的表情终于有了缓缓的松动。
随着黄纸彻底化为黑色的余烬,她的脸不自然的抽动几下,终于,她“哇”的一声,歇斯底里地哭了出来。
她的鼻涕和眼泪流了一脸,她的肺就像被人狠狠地抓住,不停地往外挤,只能一直哭嚎,极致的苦痛让她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甚至连吸气的力量,她都没有了。
哭吧,哭出来,也许真的能好受一点。
长时间只出气,不进气让她有些窒息,再加上她的情绪终于有了些许缓和,她便迫切地要深吸一口气,但是满面的鼻涕眼泪却混杂着空气一下子划入她的喉咙里,让她忍不住趴在地上,天翻地覆地呕了起来。
在后面,是一个穿着短袖衬衣的青年,他看起来跟刘笑差不多大,长得高高瘦瘦,还有点黑,像一颗豆芽菜。
刘笑能从他手上的老茧认出来,这是一个和自己一样,来自农村的少年,那老茧是他常年在农田里劳作留下来的纪念品。
这个和刘笑差不多大的青年表现得却比他周围那些大人都要淡定些,只是,他的双眼却无比空洞,动作也像一个牵线木偶一般僵硬木讷。
就好像,他只是一个缺失灵魂的傀儡一般。
他是来祭奠谁的?他的弟弟妹妹吗?那为什么来的又是他呢?他的父母呢?
刘笑不知道,恐怕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最后面,一个最边缘的角落,是一对沧桑的老人。
他们佝偻着腰,穿着一身已经洗的褪了色的老式短袖衬衣,从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里拿出厚厚的一叠黄纸。
老爷子把黄纸放在地上,用已经布满皱纹的手指在口中蘸了一下唾沫,然后艰难地将那叠黄纸转成一个圆。
他站起身,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火柴。
真讽刺啊,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用着火柴。
他用火柴盒将火柴擦着,然后将点燃的火柴扔进黄纸里。
火光映在他们布满沟壑的脸上。
虽然他们的整张脸都被照得通红,但那些沟壑里,又隐藏着怎样的苦涩与无奈呢?
也许是太过悲伤,又可能是太过苍老,两个老人看着面前燃烧的火焰,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两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原本就已经与这个世界若即若离,随着黄纸渐渐燃烧殆尽,他们终于无奈地送走了他们与这世界最紧密的媒介。
他们就这样被世界远远抛在身后,再也无人理睬。
火焰越来越小,那老太太干枯的嘴唇颤颤巍巍地张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她的嘴唇翕动几下,紧接着身子一软,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
近乎是下意识的,刘笑伸出手,想要去扶住她。
可突然,刘笑的手就被一个冰冷的东西挡住。
刘笑一怔,却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仅仅贴在迈九赫的防异能玻璃上。
这区区一层玻璃,就隔开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个老爷子跪在地上,扶起他的老伴,惊慌失措地朝周围人大喊着,求求他们救救她。
人们听到声音,也都先抛下自己的悲伤,纷纷站起身来,来给予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
兵荒马乱之下,黄纸燃烧剩下的纸灰随着流动的气流一下子飞至天上,形成了一朵阴郁的黑云压到了所有人头顶。
而这时,车里的曲子也来到了最高潮,随着所有的乐器一并轰鸣,万青也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嘶吼。
这声音带着滔天之怒,似是要震碎这黑云,却又带着无尽的迷茫,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