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盏好气又好笑,她发现自己对花燮格外宽容,气来得快消得也快,这不刚刚还想轮桌子砸人呢,脱口而出的话却变成,“你肚子还疼吗?”
“不疼了。”花燮给点阳光就灿烂,立即挪过来坐到她旁边,伸手去捏她胳膊,“我很重吧,胳膊酸吗,我帮你捏捏。”
音盏额角又跳了起来,一掌将花燮的手拍开,正色道:“你到底要不要听,再闹我走了。”
“听!”
花燮收回手撑着下巴,笑道:“我听着呢。”
音盏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往后挪了挪凳子,与他拉开一段距离,才定神开始思索从哪儿说起。
花燮巴不得在这儿消磨后半夜,自然不会催她,美滋滋地在心里偷乐,他其实大概猜出音盏会说什么,她来历神秘,手段高明,前来金陵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不管是什么,劈荆斩棘,龙潭虎穴,奉陪到底,就算她想将天捅出个窟窿,花燮也愿意在旁边递个棍子什么的。
音盏可没想覆手翻天,对天捅窟窿这种事也没兴趣,眼下她最关心的是涂丘被灭到底和神殿有没有关系。
于是问道:“你对神殿了解多少?”
花燮对她这个问题一点不意外,道:“了解不多,毕竟不在一个州,你具体想知道什么,我可以查。”
“你都说不在一个州,怎么查?”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哦。”音盏想了想,道:“我一时不知道从何问起,还是先说说你了解到的情况吧。”
花燮手搭着桌面,指腹漫不经心地轻敲着,笑道:“众所周知,神殿是中州乃至当今天下最大的门派,与遍地开枝散叶,日进斗金的万兽楼在实力方面旗鼓相当,但溯本追源的话,二者也颇有渊源。”
“此话怎讲?”
“神殿的创立者,在千年前曾经是万兽楼的一员,据说与当时万兽楼的大当家产生了仇怨,具体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此人一怒之下离开了万兽楼,成为猎兽的冒险者,此人不仅自身实力强,还颇具领导才能,短短数年就聚集了一帮实力不俗的手下,成为当时最大的冒险队,并夺取了猎金榜首。”
“猎金榜首?”
“是由万兽楼牵头,各大势力共同举办的花朝节项目,由各州各国推举人选参加,争夺猎金榜前十名,过程艰险,危机重重,最终拿下三甲的都是最顶尖的高手,名利双收,而推举方水涨船高,可以借机攀附各大势力,获得更多有利资源及支持。”
说到这儿,他冷笑出声,“明年就是十年一度的花朝节,上一届南乐没有参加,这次皇上怕是忍不住了。”
音盏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皇上会派你参加?”
“皇上向来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偏在这种时候提及赐婚,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音盏心道司马昭是谁,但她很快想通了其中关节,花燮之前身中水毒,修为被压制,无法使出全力,甚至有性命之忧,如果真如他推测的此事与皇室有关,那皇上此举可谓一石二鸟,险恶至极。
如果花燮死了,等于消除了他的心腹大患;
如果花燮赢了,也能给南乐带来好处。
南慕雄想必是从种种迹象看出花燮身上的毒已解,功力还有所精进,干脆用指婚笼络他参加明年的花朝节,只要他能全力发挥,争夺三甲的机会非常大。
花燮简单提了一句后,继续述说神殿的事,“花朝节由万兽楼主办,被其除名的叛徒却夺冠,等于往自己脸上甩巴掌,万兽楼心有不甘,做了件很没品的事,派了族内精英截杀对方,结果他们低估了那人实力,不仅没成功,反而损兵折将全军覆没。”
“此事动静极大,闹得人尽皆知,万兽楼丢了大脸,那人却名声更甚,手下的人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大,可谓一呼百应,风光无限,此人便解散冒险队建立了神殿,自称凌篁天神。”
天神!
音盏一怔,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等,凌篁是神殿的创建者,可你刚才说神殿之初大约在千年前吧!”
花燮笑了起来,“你是想说难道那人是只千年王八,活了千年之久?”
音盏点头。
虽然身边有个万年狼妖,但银星情况特殊,且兽类的寿命本来就不同于人,有能活千年的乌龟王八,亦有朝生暮死的浮游,而人类一生不过百岁,大多数人活到七八十就算不错的了,修者与天争寿,也不过是能多活几十年,三百岁封顶,更别说上千年。
花燮:“神殿带了一个神字,而凌篁自封天神,塑了金身雕像,你可知其意?”
音盏似乎猜出了什么,但不肯定,“他把自己神化,是想名垂千古,还是积累信徒?”
花燮摇摇头,“凌篁此人并非善茬,对付万兽楼派去的杀手时,他连无辜的人也没有放过,方圆十三个村落的男女老少全部屠尽,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音盏倒吸口气,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此人杀伐心重,狡诈凶残,他若是神,那也是凶神。”花燮冷笑道:“天地不仁,强者当道,即便如此,他身边还是聚集了大批追随者,一个个像被传销洗脑似的肝脑涂地,掀起了一股腥风血雨。”
“神殿扩展速度太快,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后来万兽楼与其他几大势力联合绞杀,终于将其气焰按压下去,之后两百年神殿一改之前的嚣张跋扈,变得低调内敛起来,但一直在暗中积累信徒,蓄势待发。”
“五百年前,神殿再次以夺冠猎金榜回到世人眼中,而这一次,万兽楼也拿其没有办法,神殿在其蛰伏期间,慢慢积蓄了与之抗衡的力量,人数、财力方面毫不逊色,甚至在战斗力方面更甚一筹,万兽楼再也没办法保持一家独大的局面,只能忍气吞声地与之共享天下第一的宝座。”
没想到双方还有这样的恩怨,难怪神殿要找血骨刀,万兽楼非要掺一脚,不过因为言雪衣的关系,加上对神殿本来就厌恶,哪怕再来一次,音盏也还是会帮万兽楼。
“即便凌篁把自己神化,他也不可能真活那么久吧,为什么现在神殿做主的还是凌篁呢?”
“创建神殿的那个凌篁应该是已经死透了,现在的凌篁不过是一个称呼,或者说一个傀儡。”
“怎么说?”
“我刚才说过,凌篁自封为神广纳信徒,还给自己塑了金身雕像,后来被万兽楼以及各大势力绞杀时,金身也被摧毁了,后来神殿复出时吸取教训,没有再塑金身,改玩‘神降’这种意识流了。”
音盏听得糊涂,“什么意思?”
“所谓神降,就是天神降临的意思,按照他们的说法,凌篁早已经飞升成神,不能在人间停留,只能偶尔用元神降临,依附在人身上。说白了就是装神弄鬼呗,那些人弄个傀儡坐镇,平日见不到人,每当都重大决定或者节日祭祀时,就把人推出来,号称凌篁临世,蒙骗那些愚昧的信徒和死心塌地的手下。”
这么说凌篁只是一个号称,并非实实在在的人。
那些翟家是神殿的信徒还是手下呢?
音盏手撑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花燮说了好多话有些渴,拎起水壶才发现冷了,他将手覆盖在铁壶边沿,片刻就将水烧热,倒了一杯,递到音盏面前。
音盏下意识接住,吹了吹热气,捧在手里抿了一口,放下道:“我有个推测,你帮我琢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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