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要你了?”
是陆西泠没睡醒,还是小孩儿困迷糊了,说出来的话她怎么听不明白呢。
“你不是嫌了我又不会做饭又不会干活吗,所、所以才招来了于欢来顶替我。”豆芽抽抽搭搭道:“现在还要将我送回回纥,你、你就是不要我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
个把月来她的确是又忙又乱,酒肆里的事要操心,办公室恋情要操心,宫里的事儿也要操心,便是……自己的那点事儿也一团浆糊。
她是真没顾上小孩儿的内心世界。
但话又说回来,豆芽在酒肆里养大爷的那阵,她看在眼里是挺糟心的。
陆西泠想了想,选择性的说道:“于欢不过是暂时留下来帮忙的,等梁辰回来她就得走了。”
“走了?”
豆芽抹干净了眼泪,从被窝里直起身子,抱着小棉被不敢置信的问道:“可她还说要用这两个月的工钱买钗裙呢。”
“我这只答应给她一个月,下个月她就要回老家做绣娘了,那儿的工钱可比做个跑堂的高。”
屋里的人不哭了。
没一会儿,清脆的声音顺着门缝传了出来:“真的吗?”
你猜。
陆西泠到底没再挑逗她,轻“嗯”了一声,趁着人没高兴的忘乎所以之前追加道:“我虽没有要送你走的打算,但我的确是生了你的气的。”
既然豆芽当她是不可分卡爱的闺中密友,吗闺中密友就不该有误会,更不能有隔阂。
人和人之间的怨怼大概率是因为彼此掌握的信息不相当,宁肯自己胡思乱想也不愿意多解释两句。
如此,互相生了埋怨,情谊也就走散了。
陆西泠前一阵陷在情网里熬的辛苦,眼下便不愿意继续在身边人里搞内耗。
豆芽这里就是她迈出的第一步。
屋里小孩儿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你生气了?我哪里惹了你不高兴吗?”
看吧,小孩儿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且还以为自己受的是天大的委屈。
可陆西泠也逃不过责任,但凡她能早点说出口,兴许以豆芽对她的重视程度,人家早就能悔改了。
隔着一扇门,屋里屋外的两个人把话摊开了说。
豆芽一听便缓过劲儿来了。
她可不是有些娇气了吗?遇见阿泠之前她连饭都吃不饱呢……后来遇见了梁辰,就更飘然了。
是她不好,说好的一起发家致富,结果店里最忙的时候都是阿泠一个人在受累。
多亏了阿泠性子好,要是换了胡二娘,她指不定被倒手卖了多少次了。
门外的陆西泠还在思索着如何把话说的圆满些,好让小孩儿更容易接受。
门里的豆芽却已经先自我攻略了一通。
阻碍两人的房门“吱呀”的从里面打开,陆西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里面的小孩儿来个熊抱。
哭泣和忏悔都收一收。
陆西泠拍了拍小孩儿的后背。
这会儿再不去堂屋,只怕过后连蘑菇汤都喝不上一口了。
“嗯!”
堂屋里,如陆西泠所料,黄酒浓郁的一锅汤几乎已经见了底。
那可是二斤的黄酒啊。
回纥大叔一个人干了一锅汤,脸上却半点红意都没有。
看来,饮食一事,果然是因地制宜、因人制宜,没毛病!
回纥大叔擦了擦嘴,笑着抬手请两人坐下。
还成。
低浓度版本的还剩了两盅。
三个人边吃边聊,陆西泠待会儿还有活要忙,便将二人的家乡叙旧留到了后面,先将商贸一事提到了前头。
上回见面,回纥商人为了在京城打开销路,只留下了一个方便又好记的中原名字。
如今会面意义不同了,便向陆西泠道出了全名。
陆西泠听着一串宛若“我,福尔康,大学士福伦的长子,当今圣上的御前侍卫,未来的额驸”一类的名字,勾起了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好在大叔还有个简约点的名字,叫“阿明”。
阿明大叔沉吟了一会儿道:“陆老板照顾着主人家的孩子,就是我们的朋友了!给陆老板供货我们当然是荣幸之至,但是,陆老板一次要多少货呢?不怕陆老板要的少,就怕陆老板要的多。”
“这话怎么说?”
阿明大叔笑道:“因为我们的货从前都只能在关外的露天市场里做交易,若是陆老板要的少,有人往京城来的的时候便可以托付他们带过来,可要是多了,那就只能找驼队了。”
关于驼队的买卖,陆西泠还算了解。
当年她母亲的娘家人做的便是驼队生意。
“北连驼,南裴海”可不是浪得虚名。
但是——
好汉不提当年勇了。
陆西泠笑了笑:“涉及驼队,是有些麻烦。”
“他们很贵吗?”豆芽扭头问道。
警示教育后,小孩儿行为乖的很,还知道冲人说话前先用手帕将嘴擦干净。
还没等陆西泠回答,阿明大叔笑了。
“贵自然是贵,不过更多的是麻烦。”
麻烦事陆西冷更深有体会了。
当初两家结亲,陆家人清高傲骨不愿意父亲娶商户女为妻。
可连家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还觉得嫁给了父亲那等只会谏言的小官是委屈了家中的嫡女。
加之驼队生意壮大,结亲对他们来说,不是两个人事儿,而是一个家族的事。
说到家族,就不得不提起驼队里日益壮大的股东团队们了。
那可真是每个人八百个心眼子,每一颗心眼都不带重样的。
且后上来的股东们都是从基层打拼上来了,一身的街溜子气,不好管也不服管。
喝下一口菊花饮子败火,陆西泠道:“利字排头,六亲不认,和他们打交道做生意倒是没问题,就是熬人。”
阿明大叔叹了口气,道:“是啊,等他们议事堂里面商量完,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是黄瓜菜。
陆西泠没心情校准外邦人可爱的汉话,思忖了一会儿问道:“不知阿明大叔往常都和哪家驼队合作?”
“蜀中的古圣堂,老板娘可听过?”
心又凉了一大截。
陆西泠何止听过,她娘逢年过节埋汰的最凶的就是古圣堂的大老板,她的三舅公,连齐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