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芽银丝绝对是一道功夫菜。
光是听陆西泠描述，白凤芝就已经听的目瞪口呆了。
豆芽还能这么做？
针线除了能绣女红还能用来穿肉糜？
白凤芝托着下巴道：“难怪你要提前一整日就开始准备呢，这道菜想必很费功夫吧。”
陆西泠叹气：“一盘菜做一天，也还好吧。”
看怎么比较了。
做菜虽然耗费了一天时间，可却足以让食客用一生来回味这道菜的味道。
至少陆西泠觉着还是挺值得的。
小公主作为食客当然是满足非常，但此间辛苦她实在是忍受不了。
想来，会做菜的人性格脾气都要柔和些才行，起码要耐得住寂寞。
她正好相反。
“我和父皇说好了，过些日子允我去西郊狩猎，到时候你也一起来吧。”
西郊是皇家猎场，初建时辉煌繁盛过一阵，但自先帝疯魔后就正经荒废了好些年头。
听小公主这意思，西郊的场地应该是重新启用了。
青青换流沙，新芽变嫩草，飞流水榭，乌棚楼阁，像个小大观园。
重点是那地方人还少，是初夏出游的绝佳地点。
但陆西泠身份有碍，出现在皇家园林里，只怕影响不好。
“怕什么，没有别人，就咱们几个，你负责做吃的就了，要不然的话我还得请示父皇从尚食局调人，又是一件麻烦事。”
陆西泠可能不知道。
朝廷的风气早就变了。
白凤芝虽然从未涉猎过京城的资金运作，但以宋伯伯从前的造销速度来看，几乎就是一层批复的速度，有时候甚至没等批复下来，朝廷就打款了。
先帝疯归疯，钱却是大把大把的有。
“所以现在就没钱了呀。”
白凤芝拍桌道：“可不是嘛！如今无论是朝臣还是后宫亲眷，调拨粮款都要先提申请，朝臣是先走分管，再走主管，最后提交到户部，户部再提交到阁内。后宫的用度则相对简单些，但一样要打申请，统统上交到钦天监那，由钦天监批复后转至父皇。”
好家伙，陆西泠汗颜：“怕是有不少人听了这个程序就自动放弃索款的了吧。”
这不是跟百姓报官前需要先打十板子的规矩殊途同归了吗。
“所以我也不愿意找那些麻烦，国库空虚，我若还跟小时候一般花钱大手大脚，只怕又要落人话柄。”
陆西泠明白的很。
欸？
不对。
她差点就被小公主绕进去了。
“公主委实是出徒了——”陆西泠暗示道。
下一刻，白凤芝的双颊果然冒了虚红，羞怯道：“也不需要你做什么火芽银丝，就是做些简单吃食就好，什么珍珠奶茶啦，龙须酥啦，鸡肉小串啦，鸡肉小串也不用你炸，西郊的庄子里可以生火，咱们到时候让奴才们炸肉串就行。”
“咱们？”陆西泠警惕道。
看来还不止他们两个人。
白凤芝也不瞒着对方。
今时不同往日了，她们二人如今有干饭的情谊，白凤芝当然有问必答。
陆西泠一脸的无可奈何：“公主说的是酒肉朋友。”
“……你这又是再笑话我了。”白凤是毫不介意，说道：“还有我在狄北的玩伴，他也和咱们一起去，有他在，到时候猎了兔子野猪之类的回来，咱们也好有的吃啊。”
见陆西泠犹豫，白凤芝又说道：“陆姐姐，你就陪我去嘛除了你和他，我当真找不到旁人了。”
白凤芝咬了咬牙，道：“这样吧，就算是我欠你的一个人情还不行吗，你想让我怎么还都可以，就是别让我花钱就成，你看行吗？”
一国公主卑微求陪同，这说出去了，她陆西泠的面子可真是够大的了。
陆西泠面露难色，深思熟虑了一番。
身边人也不打扰，就眼巴巴等着看着，双手合十的祈求着。
搞得陆西泠再不开口，好似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行、行吧。”
“太好了！那我们一言为定，那一天你可不许接外单。”
白凤芝不放心陆西泠，唤来下人备好笔墨，打算用字据将人彻底拴在自己身边。
为表姐妹之间的诚心实意，白凤芝也写了一封人情书，还喜滋滋的扣上了自己在手印。
也不知怎么回事，打从吃这顿意外之餐时候，她心里就老是不踏实。
生怕陆西泠答应她的话只是嘴上说说，等快到日子了这人便会为了赚外快临时变卦。
有了两张契约，意义就不同了。
这还是陆西泠教的——凡事按照律法走，准没错！
陆西泠一脸灿然。
“如此，那民女就不客气了。”陆西泠道：“小女最近确有一事要请公主帮忙呢。”
“鄙店的私人订制公主再清楚不过，不知公主可否帮民女再宣传一下？公主若答应下来，那这因果人情便算还清了。”
墨香随风而散，白凤芝看着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契约书，这才反应了过来。
中计了！
先前她还诧异，爱财如命的老板娘对自己的菜品那么自信，怎么还愿意白给品尝呢。
果然。
还是李嬷嬷说得对，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食！
小公主娇嫩欲滴的嘴唇好似咬了个鳖，连说话都是含糊不清的。
底牌在手，站在上风口的陆西泠脸上愁云消散，即时露出了狐狸尾巴。
“也什么，于公主不过是举手之劳。”
陆西泠娓娓道来。
白凤芝听得云里雾里。
“你是让我写首诗附在店中的墙壁上？”
不等陆西泠回答，白凤芝就慌张的摆了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现在这水平还远远拿不出手……你这不是摆明让我出糗吗。”
“诗词当然不用公主亲自写。”陆西泠委婉道：“公主若写的太好了，必会引来有心之人，写的不好了，更是会被人嘲笑，故而，这个尺度民女已经想好了。”
“公主放心，题诗一事断不会折了公主的面子！”
“你说说看。”
陆西泠探过身子，从问题表象谈及到事务本质。
“百姓们喜欢的是什么呀？是舆论，是八卦，至于那篇文章是不是公主所写根本没人在意。”
陆西泠一双眼睛亮起来：“鄙店有一个厨子，念过几年书，识字写字都没问题，文采上也还算过关，此事便叫他来做。”
“那怎么行，你也说了，百姓喜欢八卦，万一我运气不好，又碰到了吴氏女那样的有心人，酌字酌句的掂量他写的东西怎么办。”
“简单得很！”陆西泠早就想好了：“此诗便说是公主小醉时偶感而发，由他人记录，别人问起，便说当时记录的只是公主口中的只言片语。”
“记下这几句诗词本是冒犯了公主，可公主为人心胸宽厚，爱戴百姓，尊重民商，非但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还同意鄙店将这几句诗挂在墙上，说是为鄙店略增荣辉。”
这个“略”字必须得用上。
如此才不会让人觉得公主骄傲自满，拿了几句打油诗去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