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饺子是咸的,松鼠鱼是甜酸的,腊八粥是甜蜜的,油泼豆腐是带着辣味的。
酸甜苦辣,唯独少了苦,故而陆西泠管这桌菜叫“一点都不苦”。
“辣椒是蜀中运过来的,都是自家亲戚精挑细选出来的,辣中带着香,香中又带着咸,吃一福寿双到,吃三口百病全消。”
“哈哈,和贞又开始贫嘴了,不过这味道是真不错,虽辣的人冒了汗,身体却轻松了许多。”宋夫人擦掉嘴边的油渍,至于身上的,她就不管了。
这些年了,头回有要和人抢饭吃的欲望,没办法,谁让这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吃的香呢。
香也是有原因的。
和贞做的腊八粥委实好吃的不得了。
粥里面的红豆甜糯适中、暴富暖胃,小圆子糯叽叽,和血糯米、黑米结合在一起养颜补血就自不必说,作为女子,很难不被这里的小圆子吸引啊。
圆子是小汤圆,只有和贞这双小手才包的出来。
里面是拌过糖渍的芝麻馅。
入口首先会被粘连在汤圆表面的八宝汤深深吸引,绵密的红豆沙混杂着陈皮微微的沉香味道。
紧接着汤圆本身的软滑,干干净净的糯米香像甜蜜风暴的序章,既中和了八宝汤的浓郁,又让人期待下一种滋味的到来。
内料里的黑芝麻就是这篇华丽丽文章的点睛之笔,作为最后迸发出来的口味,没有甜的破坏掉整体的温润绵香,而是带着不丁点的跳跃感,在齿间弥散开来。
简直就是惊喜。
毕竟,抱着放入口中的只是普通糯米团的心思,吃到口中咀嚼的刹那却是层层递进的味蕾福音。
任谁能停得下来呢。
陆西泠歪靠在宋夫人的肩膀上:“晚上不宜吃太多粘腻的吃食,婶子要适合而止。”
这个道理,作为上了年纪的宋夫人当然笔陆西泠清楚,可她忍不住啊。
估摸这份心思也就只有同样人到中年的李婶能明白了。
宋夫人没什么可反驳的,心中一面后悔为何要将家宴定在晚上,若提早到中午,岂不是就能多吃些了?
一面她又感叹幸好今天没穿新衣裳,就穿十年前的衣服就挺好,崩上油点子洗不到也不心疼。
陆西泠笑着说道:“婶娘说的都不错,唯独一点不对,这个小汤圆不是我包的,是大成包的。”
宋夫人眉梢挑了挑。
原来是酒楼里最小打工人做的,想来也是,这一双手灵巧的很,又大小合适,不是他包又是谁包。
从前听老人说君子远庖厨。
如今看来,远庖厨的也未必是君子,只要行坐坦荡便是君子。
“没错。”陆西泠道:“要我说,这就是从前那些男子用来把女人拴在家里的话术,让女人为他们做饭,自己好在家里作威作福。”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便是魏三和董大成也觉得甚是有理,梁辰更是以身作则,同豆芽道:“以后家中妇人远庖厨。”
这话听的陆西泠很是满意。
庖厨这事,就该是谁爱干谁干,不强制,也不干涉。
欸?
“不好了。”陆西泠站起身,卷着单薄的披风就要走。
“家里的灶台忘了熄火,我得回去一趟。”
“我回去吧,阿泠姐在这歇着就行。”魏三道。
李婶也说:“要不还是我回去吧,你们今晚都住着,我正好回家住去。”
这是老人家心疼陆西泠呢。
李婶从前也做过富贵梦,梦见和公主皇子、还有朝廷大员在一起饮酒对撰,可那都是黄粱一梦,谁曾想有成真的一天啊。
还不止坐在一桌吃了饭,还要睡在大人的府邸。
今夜注定无眠。
陆西泠知道自己这一走,剩下几个人呆在外人家里必然是不习惯,不过好在婶娘是个好说话的,不会难为他们,顶多......对他们太客气,他们会不习惯。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总归要适应的。
好意陆西泠都收到,去还是她自己去合适,顺便再检查下家里其他位置。
宋夫人还是不放心,天已经黑了,哪怕外面逛街送礼的人再多,到底入冬了,路滑。
这回陆西泠便不拒绝了,腿儿累着呢,套两马车回去正好。
一声打碎了空气的雪鞭抽在马屁股上,不一会儿就到店铺门口了。
风灯摇曳,冰晶照亮了路面。
外面的人是热闹的,雪是热闹的,鹅毛般的雪花落在肩头时,陆西泠却觉得此生没有比这一刻更孤冷的时候。
她回到了漆黑的酒楼,听着外面雪落的声音,逐渐愣在了原地。
为什么会孤独呢?
陆西泠听过一条理论,在寒冷的地方呆久了的花朵是耐不住突如其来的风霜的,反之亦然。
她便是后者,一个自出宫后就时刻有人陪伴在身边的花朵。
不应该这么说,从前在将军府里,她也是有人陪着的,那个人是、
“当啷!”
什么声音?
陆西泠心跳骤停,急忙举起悬挂在墙壁上的法螺。
可是,只一声,后院便又是一片死寂。
难道说又是妖道的信徒?他的信徒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都喜欢和她过不去是吗?
陆西泠举着法螺慢慢的移到堂屋连接后院的的门口。
“大雨法螺,普渡众生......保佑弟子.....”
雪地里发出吱吱的声音,陆西泠听着声音越来越近,举高法螺躲在门口,可她还没等开口,半个身子就倏忽被氅衣包裹住。
陆西泠怔住,继而脚下腾了空。
氅衣里的人露出一抹邪笑,十分欠揍。
细碎的雪从氅衣灌进脖颈,陆西泠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便是哆嗦也只打了一半就停了,身下的人烫的似火。
白烨见了鹌鹑颤抖,非但不准备将人放下来,还要笑话她:“还成,不是来会情郎的。”
“谁说不是、”陆西泠半句话说出口,才压抑住心里的狂喜和冲动,生生的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白烨不由分说将人放了下来,抱的更紧了。
分别数月的思念都揉碎在了这个刻的拥抱中。
那些九死一生的危难也跟着拥抱烟消云散,白烨如获新生,半晌的安静才换来了他的一句真心话。
“菊花酒可还留着?”
那是陆西泠信中提到的菊花酒,用金秋第一批菊花酿制,她私自留下一坛,他便在白沙岭的生死关头盼着这坛。
靠着盼望一路杀到了现在。
“你怎么回来的?城里怎么没有消息?”陆西泠怯生生的问道。
明明是两情相悦,如今却搞得跟偷情似的。
“我提前回来了,明儿再去城外和他们汇合一同进京。”
陆西泠抬起头:“什么意思?你把他们扔下了?”
“当然不是。”白烨眉间微挑:“我说......我去方便下,一会儿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