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无眠
作为漳水防线的总指挥，司马尚压力极大。他每天的睡眠可能只有一个多时辰，大脑还要处理全战线所有信息情报，可谓极其煎熬。
赵国虽大，但他们背后就是邯单阝，已经没有可退之路了。
必须将敌人阻挡在漳水，否则，一旦秦国旗帜出现在都城外，城内必定是一场混乱不堪。
李牧临行前曾告知他：只要拖住时间，牧就能带着胜利归来！
对于这一点，司马尚十分相信，也正是有着这个信念，他才能一直坚守至今。
毕竟，自成名以来，武安君李牧，与另一位武安君一样，是从未有过败绩的！
虎狼之秦赢过赵国，却从未赢过李牧！
今日，当得知邯单阝城中有公子自愿前来此以物资犒赏前线时，司马尚十分高兴：一家之资未必对数万人的前线能有什么实质上的作用，但此事只要宣传开来，让将士们知道，后方家人百姓们还在念着他们，士卒们保家卫国之心必会大增！
行军打仗，士气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赵胜幼子，‘小平原君’，赵义么...”
念叨着这个名字，司马尚掀开营帐，望着冰冷月色，带着亲卫继续开始视察夜间防线。
赵义援军之事，不止军中，在农家弟子刻意宣传下，两个月时间在邯单阝城的平民百姓间也流传的很快，这股不正常立刻被相国府密探发现，并上报给了郭开。
郭开则是不在意的挥挥手，示意停止调查此事：不过是小子求名罢了，相国大人才不在乎。
作为一名守信之人，郭开向来拿钱就办事，从不搞什么额外小动作，也不在乎钱的主人是谁，广受贪污受贿者和六国间谍好评。
他也知道自己名声不好，更清楚自己本质上就是个奸臣，但那又怎么样呢～
依其身份，只要赵王还在，他就永远是赵国相国。赵国若是亡了，他也能当别国士卿。
在郭开心目中，这世道，自己只有不断捞钱，才能在后半生里安稳养老。
...
一切事件的主角，赵义，这两个月的心情非常好，都变得不喜欢坐轿出门了。
小平原君大人现在经常独自白衣上街，听着平民百姓们偶然提起‘公子义忧国忧民、仗义疏财、援助赵军、颇为其父之风’的夸耀，心底舒服极了。
前几日又给相国郭开送了一笔贿赂之后，他更是得到了当今赵王的书面夸奖，也算是邯单阝城里有名有姓的风云人物。
直到现在，赵义才明白过来：自己往日养的那些无能宾客加在一起，也远没有给相国府送钱管用～
总管大人最近又传来消息，让自己多与宗室子弟赵葱多往来往来，义公子当即照做。
此事很符合小平原君的品味，两人身份对等。
这位赵葱，是宗室里较为能打的将才子弟，前些年就上过战场，给武安君李牧当副手，‘帮助’李牧在去年于肥下大败秦军。
樊於期就是在那之后逃往燕国的。
但今年战起后，赵葱不幸染上风寒，导致没能随军出战，实在可惜...
不过当小有名气的小平原君来到赵葱府上拜访时，赵葱倒是精神的很。两位宗室志趣相投，都很爱名，聊的火热无比，关系靠近的飞快...
赵义都在忙碌，都城另一边的总管大人自然也没闲着。
他同样很忙，此刻，正在檀台听雪女吹箫。
檀台白天一般不营业，但这对于有着赵义令牌的陆纬而言自然不算规矩。
还是在那间包厢，陆纬在《白雪》伴奏下，翻着陆雨从蓟城传来的书信，上面汇报着自他离开以后蓟城各项事宜。
总体来说露秋阁内部没什么大事，农家弟子数量在稳步增长，阁里收入也获得了进一步提升。
收入之所以增长的主要来源，是去年被他们拒绝接纳的‘雪狼’组织不知道怎么触怒了雁春君，雁春君一怒之下，派兵将‘雪狼’连根拔起、三十一名成员一个没跑掉，全都送去了城外乱葬场。
而‘雪狼’所掌握的商队路线图，则在雁春君府上杀手‘大意’之下，被雁春君管家偷偷藏了起来，作为珍宝献给露秋阁。
因此今年露秋阁商队，向秦国和草原方向都有延展。
而露秋阁以外的蓟城，更热闹一些。
因为太子丹回来了！
据闻是逃回来的，一回来，太子府与雁春君府就起了剧烈冲突，后来在燕王喜训斥下，两边才勉强各自退让一步。
政治层面上，蓟城逐渐恢复到两股势力对抗之态，但总体依旧是雁春君占据着绝对上风。
露秋阁明面上对这场政治风波完全没有参与，而雁春君府与太子府也没有有意将矛头指向农家。
另外，自年初起，蓟城中，墨家弟子意外多了起来，都不需要暗卫禀告，普通农家弟子们就有发觉，由此可见墨家弟子数量的暴增级别。
燕国的局势，愈发复杂。
信件最后，陆雨还言明自己会组织一支商队，以行商名义去赵国，与陆哥汇合，算算路程，抵达时间估摸在秋初左右。
队伍按照他的指示，将会有一百五十人。
阿雨带着这些人来了后，将赵国事宜交给他负责，总管大人便能亲自回燕看看了。
合上这些信件，还有一封密条是陆霓传来的，上面只有六个字：罗网接触绝影。
没有其他求助信息，说明陆霓还应付的来，罗网这次来人级别不会很高。
自己离开了大半年，蓟城里应付的还不错嘛～
还有小言儿，陆霓居然丝毫没有提到小言儿体内药力积蓄情况，看来这点小言儿身上有些变化。
将所有信件在烛火上点燃，烧成漆黑后再内劲爆发震成粉末洒掉，陆纬转头瞧着不远处用心吹奏着音乐的雪女，啪啪拍了拍手掌。
表演遭到打断，雪女轻轻放下玉箫，抬头看着陆总管，站起欠身，静静等待下一步指示。
处理完信件，接下来应该是要自己跳舞了吧。
心中默想着，她这两个月同样过的不错，除了偶尔需要在白天给总管大人吹箫跳舞外，其余时候，檀台里其他舞姬，没人再为难于自己。
檀台新进的珠宝首饰，雪女总能优先选购。晚上的演出表演，她也可以自行决定出场顺序和演出内容。
去年那事发生后，自己还备受异样目光蔑视，如今之所以会两极反转，聪慧的她当然明白个中原因。
此事对她有利，使用起特权来雪女一点也不客气。
“战事即将结束，你想好要如何在燕国赚取万金了么？”
雪女之前就像是只炸毛的、被抛弃的流浪猫，任何人接近都有可能被抓伤，即便靠近者一脚就能轻易致其于死地。
而陆纬掌握着这只猫咪的食物与活动范围，只要不直接上手去强行抓它，掌握好前期距离，逼得它不得不喵喵叫着在自己身边用食和活下去，那炸起的毛发总会自动软掉。
再之后，为了保护这份已经适应的生活，它会一步步放低底线、一步步做出原本根本做不出的行为。
然后总有一日，当流浪猫意识到自己重新被收养了，就会趴在毛茸茸地毯上，露出软趴趴肚子，喜悦着享受新主人抚摸、舔着新主人指尖、当好新主人的‘甜心宝贝’～
“雪姬想好了计划、能够赚取万金。只是，有一事还需陆总管帮忙。”
雪女神色没有变化，她不知道战事什么时候结束，也不在意，只就总管大人的问题，低着眼，脆声答道，并顺势提出要求：
“雪姬需要檀台的‘飞雪玉花台’，有了它，雪姬定能替大人赚足万金。”
飞雪玉花台，原着中就是妃雪阁珍宝，现在还属于檀台。这块舞台整体由完整的一块白玉石雕刻成型，晶莹剔透，完美无瑕！
盯着雪女身上一天比一天名贵的珠宝装饰，听到这等问题，陆纬摸着下巴：“飞雪玉花台，本身就价值连城，这点，你应该知道。”
“是”雪女听见对方似有拒绝之意，并不着急：“陆总管两个月以来，对雪姬极为宽容，雪姬深受感动同时，也猜测大人是相信雪姬能为您赚到万金的。”
“而有了飞雪玉花台，雪姬能为大人带来更多～”
“上次的凌波飞燕，你搞砸了，这两个月来，就没跳过第二次。”
陆纬听着对方说辞，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只明晃晃的给自己倒了杯酒水，看着酒柱呈线状落入杯中：
“今天，再完整的跳一遍给我看看。”
“是，雪姬遵命。”雪女心神一凛，反应很快的答应下来。
既然享受过陆总管的权力，有些事，她就拒绝不了了。
反正那个‘不在人前跳这支舞、否则必见血光’的誓言上次就破了，自己已经在这陆总管面前跳过一次，再跳第二次、第三次也无妨。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面前自己不跳就是，也算誓言还是遵守状态！
早就有所准备的雪女今日穿着正统舞姬服饰，她蓝琉璃舞屐露出的脚尖轻轻一垫，最完美的凌波飞燕，又一次舞起...
...
夜晚，回到檀台外小楼，刚打坐不久，陆纬就听到外面动静非凡，他聚集内力细细一听：
“李牧将军胜了！北部秦军被打跑了！”
“李牧将军胜了！北部秦军被打跑了！”
几个打更人，敲着铜锣，欢天喜地的在各个街道大喊着前线获胜消息，百姓们听到后，来不及穿鞋赤脚跑出，欣喜的加入到呼喊中：“李牧将军胜了，邯单阝城保住了！”
即便早就预料到李牧会获胜，可他还是为这些底层百姓的欣喜若狂感到吃惊，毕竟无论赵国是否要灭，总管大人都能提前逃走，可这些人，一旦前线失败，他们是真的可能死去...
更别提，前线赵军里，还有着他们的兄弟、父亲乃至爷爷。
胜利者总比失败者活下去的可能性要高。
今夜邯单阝城，彻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