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怎么样了秦一生并不知道,他其实也有着挟持孟婆的想法。
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
第一他不知道自己打不打得过孟婆。
第二哪怕成功挟持了的话,估摸着那帮子没有阴差看管的生魂们肯定不会喝孟婆汤就去轮回。
第三那黄泉关前没有阴差还能秩序如此井然,显然另有猫腻。
所以秦一生不想,不能,也不敢闹大。
因此他只是趁着孟婆愣神的功夫便带着朱尔旦一路跑出了轮回路。
要说秦一生是怎么溜之大吉的?那自然是没有遁术可以依靠的,但是秦一生这一身本事互相搭配之下却也能生出几番奇思妙想来。
天河算盘在脑中提供实时演算,而造化笔则是配合着画皮不断地将灵魂表面涂抹成周遭环境的颜色,就像是变色龙那样隐匿一样,却又比变色龙要高出无数档次。
所以秦一生才能没被“看”见的直接一溜烟跑出轮回路,重回酆都城。
这一回到酆都城,秦一生便又折返回了酆都衙门,秦一生就大摇大摆的“藏”在那阎王的书房当中,直接便将朱尔旦还有席方平给放了出来。
先在地府的司法系统下捣乱,然后又藏在司法系统之中···
虽然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这种行为已经不是法外狂徒可以形容的了。
但席朱二人并不知晓此乃何处,所以倒是没有什么拘谨,反而是有种劫后余生的兴奋喜悦,只不过这份兴奋喜悦被恐慌阴霾笼罩,所以也难免有些忧愁。
不过这席方平和朱尔旦在这情形之下却还是相互作揖认识了一番,可能这就是“聊斋男主”之间的惺惺相惜?只不过刚想一叙,便被秦一生无情打断。
“接下来的情况不适合你们俩拖油瓶观看,所以我会想办法把你们送回去,但是你们要等我一会儿。”秦一生带着俩累赘在这地府当中肯定放不开手脚,毕竟他也是需要尽力将所有可能性都顾虑周全,难保不会有什么大法力者能够“探囊取物”的把席方平和朱尔旦捞出实相图以做威胁。
“多谢秦兄,此等大恩大德,朱尔旦没齿难忘,来生定当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朱尔旦说着场面话。
秦一生一听,一脸晦气,连忙让朱尔旦住嘴:“你可闭嘴吧,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也别整什么做牛做马,我不求回报可以,你空头支票也可以,但我不喜欢听空头支票,
另外做牛做马什么的你也别提,我怕你下辈子做牛羊猪鱼鸡鸭鹅竹鼠什么的被人炒了做菜给我吃。”
那朱尔旦听了,满面尴尬,席方平在旁想笑又笑不出声。
于是秦一生显露出了造化笔,深深吸一口气,开启了大罗洞观,将这地方看了个齐齐整整完完全全,但也颇有闲心的问道:“我寻思着你这脑袋也没有多蠢啊,何必非要让陆判给你换心?还要求换慧心咋地你真以为换了慧心就能有慧根了?我看你就是个慧根的对子,纯纯的大——傻逼,
掌管智力的是脑子···”秦一生刚想接话说【不是心脏】,但想一想就发现自己不够严谨。
这世界什么稀奇古怪的异相都有,难免不会有第二颗小脑或者心脏掌管智力啥的,他自己脑袋里不还有一个天河算盘呢么?
于是他也就没再提了。
可那朱尔旦面露愁容:“谁不想自己能够变得更聪明一些呢?够聪明的话,我添点银子考取贡士岂不是十拿九稳?”
“你有这个想法很正常,可是聪明与否皆是与生俱来,能否考得功名不是靠歪门邪道。”秦一生淡淡说着,可语气又讥讽了起来,“何况这拿银子就能买的文凭,你又何苦去考?倒不如老老实实的学着做门生意,等赚够钱了再买。”
他说完,便也不再出声,可那朱尔旦还在辩解。
“我这脑子,当然还是想要变得更聪明一点再做生意。”朱尔旦似乎对于【变的更聪明】这件事有些魔怔了。
秦一生没理会朱尔旦,仅仅只是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敲击着握把,造化笔也伺机而动。
【这地府的法度居然并不怎么森严么?我还以为地府关起来会和天地同一个级别,再不济也该是稍逊一筹,可没想到全力开启大罗洞观的情况下居然这么轻易就能看穿阴冥地府的构造么?只是这构造···】
秦一生心中思绪万千。
他虽身在这书房之中,
可是大罗洞观却仿佛高悬于天,代天而观,酆都之城,并非是“死物”。
或者说,它看似是一座城,但在大罗洞观的眼中,却以一种秦一生所能够理解的方式呈现出了另一种森然的形态。
犹如被驮在了什么巨物身上一般,可是这巨物却是一个具备些许人形要素,可更多地却是杂糅元素的合成之物。
城池的元素仍旧保留,可却长出了手脚,四足八蹄,四面八臂,四足分别在哪四面之下,八臂则在墙身的八个方位遥遥伸展,而这四面,却都是一张张与生人一般无二的脸,只是十分之宽,要问有多宽?
只能说宽逾墙面,五官则颇为紧凑的缩在那城门之处,城门为口,嘴大吞四方,而那眼鼻便又小了许多,类比之下似是芝麻西瓜。
酆都城···是一只巨大的“活物”。
只是这“活物”张口闭口仁义道德,之乎者也,可暗地里却贪婪的吞吃着生魂,磨牙吮血,吃人而又不吐骨头,那些无辜生魂被细细的嚼做渣滓,吃完后更是意犹未尽的伸出猩红的大舌头,舔舐着宽脸。
可在仔细看去,这城中还生活着数量不多,却也不少的,身穿华服,好似官差的家伙们,他们贪婪的享用那些渣滓,又更加不遗余力的将更多的无辜生魂送入巨城口中。
秦一生看的是直皱眉头:“真是一座‘吃人’的城,一想到死后还要被这东西啃食剩余价值,我就觉得十分悲哀。”
而他现在便在这活物的体内。
他闭上了眼,似乎不忍再看,可是随后却又睁开,目光灼灼之间,炯炯神光迸发,面若天神,威严满满。
“不看便真的不存在了么?不存在的,装作眼瞎,我做不到。”他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
造化笔一挥,便浮现出了一道门扉,看似为“回”字,可是这回字之中另有几口,似乎套娃一般层层嵌套,一层小过一层。
他已经看到了鬼门关,更是看到了望乡关,七七关隘之意也被其接取在实相图中化作了七重门,又被他直接画出。
说是七重门倒也不尽然,秦一生更想称呼其为【还阳门】。
还阳门,顾名思义,从阴间还阳。
将这地府观遍,秦一生也自然而然的悟出了还阳之法,另有独属于自身的下阴之法。
但目前的情况倒是只需要还阳。
随即秦一生大笔又是一挥,这还阳门便随即洞开。
“你们二人便都进去吧,通过此门便可回到阳间,回到你们自己的身体之中。”
朱尔旦自是急不可耐的穿过了还阳门,可是席方平却只是在门外逡巡徘徊,想进去却又不敢,矛盾且又纠结。
席方平思虑片刻,却是扑哧一声苦笑了出来:“我那遗体早就入土为安了,回去又能如何?还不是孤魂野鬼,倒不如在这地府,看您大闹一场。”
秦一生听罢,斟酌片刻:“既然如此,席兄弟便不要进我这实相图了,我为你画上一副新皮子,你便在这地府伺机而动吧,我先将你送出去。”
他端坐于太师椅上,手捧实相图,又执拿造化笔,威严气度不凡,若是有一身官袍华服,想必也是个府君般的人物。
可惜他并不是。
将席方平送出这府衙以后,他便又在当空画下了一柄朴实无华的剑。
说是朴实无华倒也的确,毕竟只是一柄木剑,上面还刻着【弃剑徒练习用木剑】几个字。
只不过却是无比巨大,似是能够贯穿山岳的一柄巨剑。
这巨剑乃是他观弃剑徒那两剑的风采后所画出来的,只得其形,而又不得其神,可弃剑徒终究非真,怎能得其神髓呢?
不过只得其形却也够了。
这是想要斩城的一剑,将这座“活物”之城斩杀的一剑,这吃人的城已然腐朽,与其为其剔除“沉疴”,倒不如一刀斩了送其重开了账。
秦一生能够看穿这城,自然也能看穿此城的积弱之处,用这“色厉内荏”之剑去斩城中强盛之处?自然不行。
可若是找寻弱点再斩,那自然事半功倍,可若是将此“色厉内荏”填充入实质,自然又会事半功倍。
那么这城中最弱之处为何?却是那些普通的“生魂”,当然了,此处“生魂”并非是那些生魂,它仅仅只是一个意象。
它们既是最弱,却也是最强,因为他们虽弱,只是因为不曾反抗,它们最强便是因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此剑也是一种“意象”,一种斩去【陈腐】与【不公】的意象,只不过却又模棱两可,因为此剑真真所斩的却是那些“生魂”意象。
将他们的逆来顺受斩去,将他们的麻木斩去,将他们的懦弱斩去,将他们的胆小畏惧斩去···
如此所换来的便只会是——觉醒!!!
“这便是造化笔的力量么?果然···如此才可称得上是——造化啊。”秦一生定定看着手中的造化笔,浑然不顾急遽流逝的灵性。
他开始逐渐明白,前世里的过往,他也开始逐渐理解那些“历史”中的内核——在那个觉醒的年代里,有志的“书生”们竞相奔走,以笔做剑,思想为枪,一腔热血难凉,他们是“书生”不假,但却也是不败的英雄。
他秦一生不是有志之士,可却也知道一位位有志之士该是何等模样。
仅仅只是坐镇于此官府之中,深入敌营之后,却又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造化笔一度挥落,那巨剑也裹挟着无量滔滔的庞然威势从天而降。
“大胆!何方宵小?!”十道不凡气势自城中运河当中响起,还能是谁?自然便是十殿阎君。
但观这巨剑,这十位也是心中直呼不妙,这巨剑看起来只是内里空虚之物,换言之便是看起来威猛,可实际上却不堪一击,可是其中所蕴藏着的真意却绝非阎君所能力敌。
只是府君将至,值此关头居然发生此等事情,阎君们便也合力出手。
鬼道道法影象齐聚,十八般地狱轮番上阵,抵御那巨剑,却也在暗中掐算着施术者所在。
可是诸位阎君们却面容大变,因为···他们居然一点都探查不到。
画皮此等遮掩天机的至高神通就连大罗洞观都险些没有看穿,何况他们呢?
秦一生捧着实相图,又将造化笔猛力下压,似乎要在实相图当中作画。
但他想到了什么。
“这个时候,怎么能没有一点强劲的音乐响起呢?!”
秦一生却是又在分神之际用造化笔“画出了”一首歌。
“为了心中的梦,浴血奋战像一阵狂风,黑夜会释放光明。
不败的英雄,伤痕就是勇敢的火种,要飞向更远的天空。
···”
“什么玩意?”阎君们完全搞不懂这首歌为何听起来似乎有些幼稚,可是仔细一听却又好像能教导幼童一些意义的歌。
这十八地狱虽然能够抗住这一剑的下落,可却也能感觉到对面在不断地施加压力,而且似乎更为···强劲了起来。
剑刃不断下压,就连那十八地狱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凄惨哀鸣,十位阎君们也惊惧不已,而那阎王却感受到了这巨剑之中所蕴藏着的“天威”。
但这并非是天威···反而是,无数渺小的火光所聚集而起的滔天烈焰。
“十八般地狱又能如何?这是在老子家乡那边开启新时代大船的钥匙,这艘开往新时代的大船上,可没有你们这些旧时代恶鬼的位置啊!给我斩落!”
造化笔猛地下压。
巨剑也将十八地狱层层斩断。
更是直接落入了这酆都城当中。
只是酆都城却并未受到任何损坏。
酆都城,并未被破城。
阎君们大眼瞪小眼:“这一剑明明威势如此之大,为何连一丝一毫的地砖都未曾破灭?这弃剑徒何许人也?他这么做的意味到底是什么?”
但却是有一位阎君眉头紧锁,他带着些许难以置信。
“这一剑···斩掉了一些我们先前不曾发现的东西。”
——
那巨剑斩落的一刻,却是生生将这畸形的活物死死的钉穿在了阴冥大地上。
漆黑腐臭的脓血流落,没有了再去咀嚼生魂的力气,它看起来虚弱无力,四张面孔更是直接陨灭了三面,支离破碎,却又透露着新生的百废待兴,剩下的那一面,却也再也不敢放肆。
而那些被欺压的的生魂们,眼中也不再麻木,反而纷纷透露着光彩与希望。
它们齐齐的翻身,虎视眈眈的望向了那些披着华服的家伙们。
“酆都鬼城”,破了。
——
秦一生虚弱无比的遛出了府衙。
“妈的玩大了,灵性消耗的怎么这么快?”他嘴里一口一句葬话。
可他看向截然不同的酆都城以后,却又笑了起来。
“妈的,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