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黄府覆灭之前夕
秦一生在纸上写着字,他在计算着黄固安家中的守备力量,以及谁来解决。
武行打家五名,这五个打家或可要八位师父去对付,另外还可以加上一个画眉。
另有外道修士两名,一个下降头的,还有一个炼鬼的;这个就交给了陈小哥还有蒲如诺了。
此外还有一个修佛的和一个修道的,这俩就要靠自己了。
“还得要尽快搞定才行,否则让那黄固安跑了可就不得了了,至于黄固安背后的五通魔神,这就要交给辛十四娘了,还好我机灵,提前找辛十四娘求帮忙了。”
这边秦一生还在做着计划,而那边的黄府内则是一片灯火通明。
越陵淳市街,可谓是越陵最为繁华的地带了,似那些非富即贵的人,大多都在此有购置地产做着各类生意,就是将宅邸建立于此的也不在少数。
大宅客厅当中一圆桌摆置,九人围坐其间,但隐约可见其中分出的小派别来。
一身高中等,身形颇为敦实的中年男人拢了拢头发,其人小臂比之常人粗大了两倍不止,红里泛紫,却是被药香浸透,好似腌制入味那般,一根根经络似是铁线圈般纠缠其上,此人便是黄固安家中的武行打家之一,正所谓只有起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此人在武行之中的外号便是——铁线圈王冲。
对面坐着的那驼背老翁便和身旁脸上长有胎记的半老徐娘笑了一声:“可惜我不是炼尸的,不然这尸材绝对够格。”
此二人自然便是修外道的了,驼背老翁乃炼鬼,旁人皆称其为贵师傅,至于这半老徐娘便是姓江,真名不知,只让别人喊她江阿嫲。
江阿嫲嘿嘿笑着:“那得看看人家愿不愿意死后被炼尸呢,但武者千锤百炼,若是炼鬼的话,估计能炮制蛮长时间的吧?”
王冲怒目相视:“去你们两个不人不鬼的狗玩意的娘吧,老子现在就把你们的脑袋锤爆了。”
旁边一僧只是闭目捻着念珠,口中默诵佛家经文,见此火药味极重的场合,也没有任何反应与表示,只是仍旧自顾自的念着经,他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相貌奇古又老迈的很,看样子也如同八九十岁了,这僧人不报法号,只是自称酒肉和尚。
反倒是一旁的道士打着圆场,倒是身穿洗的发白的道袍,三缕长髯,慈眉善目,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身形极为瘦削,到更像是一块排骨了。
只见他笑的和和气气:“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好赖给我和气道人一个面子,大家多多少少都是接受了黄老板的供奉的,少说也算是小半个同僚,哪有同僚之间要喊打喊杀的啊?你说对吧,君子剑先生。”
和气道人看向了一中年男人,颊下五柳俘须,面如冠玉,一脸正气,身着轻袍缓带,右手摇着折扇,神情甚是潇洒。
看这表面就是个风度翩翩,气度不凡的正人君子。
此人便是君子剑——岳步平。
“是啊。”岳步平折扇一收,又看向另一人,带着几分调笑道,“宁宁小姐,劝一劝王兄弟吧,他平时不是最看重你的话么?”
那被称为“宁宁小姐”的倒是一年轻女侠,英姿飒爽,柳眉倒是用炭笔描了描,一身贴身短打的打扮,倒是未见武器在何处。
宁宁淡笑一声:“达哥你平常不是和王冲师傅关系很好么?劝一劝他呗,毕竟和气道长也说了以和为贵的嘛。”
被称为“达哥”的人一脸疮疤,看不出原本容貌来,嗓音无比嘶哑,不过看其脸色,到颇有几分西疆地区特有的枣红色,说着带着口音的大靖官话:“王哥,消消气消消气。”
“是啊是啊,王兄弟,为了这俩半截棺材置气不值得的,他们也就是嘴上能说罢了,消消气消消气。”说话的这个,是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侏儒一般,但其粗短双腿看起来倒是颇为有力,下盘极其夯实,此人叫做地躺鼠,擅使地躺拳。
五个武行打家隐约自成一队,外道又是一组,但那僧道之间却又有着些隔阂。
王冲眼见着都在劝他,便也收下了这台阶,只是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到此那酒肉和尚才缓缓睁开了眼皮子,半开不阖,说话也有气无力的问道:“吵完了?既然吵完了,那我就说说我召集各位来此的缘故吧,咱们都要命不久矣了。”
王冲是个藏不住心思的暴脾气,拍桌而起怒骂:“老秃驴你咒你爹呢啊?!”
“哎呀,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出家人不打诳语的,王兄弟听酒肉和尚说完呗。”和气道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拂尘来,马尾般的拂尘一挥,王冲登时心平气和了起来。
“好,我就给道爷你几分面子,听听这老和尚狗嘴里能喷什么屎来。”
“各位都知道我所修宿命通近来有所小成,那血雨倾盆地涌黑莲之日我便心中有所预感,当时只道是有什么东西在越陵周边诞生,只是近几日老僧我倒是发觉,那日异相与我等死相皆有所联系啊。”
“嘿嘿,嘿嘿,死了不就死了呗,老夫活了这么久,也该有一死,反正老夫是活够本了呢。”贵师傅阴恻恻笑着,“反正老夫一死,养的那群小家伙们就要出来作乱,我要是泉下有知,说不准能含笑九泉呢,只希望能和江姐一起共赴黄泉呢。”
“啐,你这老鬼,老不羞的,谁要和你个驼子共赴黄泉?”江阿嫲打骂着贵师傅,可贵师傅在江阿嫲装模作样的拳头下反倒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
“啊,再用点力,我就喜欢你捶我胸口,扑通扑通的,就像我的心再跳一样呢,江姐。”贵师傅的声音里倒是带着几分舒爽。
宁宁仍旧是那副淡笑的模样:“恕我直言,你们俩互为姘头可真是天造地设的绝配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是···太恶心了啊贵师傅。”
“哦?宁宁小姐有何指教?”江阿嫲面色不善,却是维护起了贵师傅来。
“哎呀,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宁宁小姐,江姐,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和气道人还是把“以和为贵”四个字挂在嘴边,打着圆场。
反倒是岳步平,他把玩着折扇,仿佛另有心思,问起了酒肉和尚。
“大师,敢问我等死相如何?”
酒肉和尚强打精神睁开了眼皮子,看了看岳步平,伸手指着他的脸:“你死的最体面,起码面子在。”
而后他又指着贵师傅:“你死的挺惨,身上都是虫子,江施主死的也不太好看,被压的像个皮子,血肉模糊。”
随后又指向了和气道人:“你我死于一年轻人之手,死相如何···我不太好形容。”
酒肉和尚摇了摇头指向了达哥:“你死的我最看不懂,倒在墙角,死不瞑目。”
接着又连连指向了宁宁:“你死在两个姑娘手上。”
说完便又指向了王冲:“你被一个醉汉活活打死。”
最后才是地躺鼠:“你全身筋骨被尽数摧折,我从未见过你眼睛瞪得那么大的样子。”
酒肉和尚说完,又闭上了眼睛:“以上就是我等死相了,不过死得最惨的还是黄老板,黄老板啊,死在了那个杀了我与和气道人的那个年轻人手上了。”
和气道人挥着拂尘,沉声问道:“那么,那个年轻人,大师您有通过其他的佛通法找到么?”
“自然是找到了,不然我何必要召集平日来互相看不惯的各位呢?”酒肉和尚仍旧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他缓缓说着,而后又睁开了眼。
此刻却是精光爆射。
“我喊各位来,自然是要带着大家提前把那几个要杀了我们的家伙给弄死啊,只要我们提前下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就能···继续拜托黄老板为我们延寿了么?”
“嘿嘿,杀人,我最喜欢了。”贵师傅笑着,搂住了江阿嫲,“杀人之后再做点快活的事情,做完以后再炮制一下炼鬼岂不美哉?嘿嘿嘿。”
江阿嫲没好气的又捶了一下贵师傅,嘴里还笑骂:“你瞧瞧你这死样子。”
二人便旁若无人的开始了辣眼睛的亲热来了,但是旁边几位都熟练地无视了这一对“璧人”。
王冲此刻冷静下来,可还是挂不住面子,冷声道:“那和尚你还等着作甚?还不快带我们几个去灭了他们么?”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可若是我们也在这灾里面,不就更得上心出工出力了么?”和气道人还是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道长言之有理。”岳步平点着头。
宁宁小姐却仍旧淡笑,不过却也在摇着头:“都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了,为何我还要死在两个‘姐妹’手里呢?宁宁我啊,不得不心受委屈啊。”
地躺鼠挠着头站在了王冲身旁:“王大哥,多多照拂小弟我啊。”
“那是自然。”
但那达哥不发一语,起身便走。
“达哥小友,上哪去啊?”酒肉和尚低声问道。
“做准备。”达哥言简意赅的出了门。
——
大宅中灯火依旧,可又有谁知道这大宅地下还有一斥重金所打造的密道地牢?也就黄固安一人知晓了吧。
身宽体胖,穿着华服的中年男人一脸油光,不苟言笑,举着火把路过了一道道木栅栏,还随身背着一个木箱子。
木栅栏里,一个个孩童白白胖胖,就是身上脏兮兮的,身上发馊,内里恶臭满布,蚊蝇乱飞,蟑螂爬墙,还有凶恶的老鼠饥肠辘辘的猎捕着蟑螂啃噬着。
这些白白胖胖的孩童一个个双眼无神,只是重复着吃着面前的一块块肥肉,好似家猪那般不要命般吃着饲料。
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隐约的笑意:“吃吧,吃吧,多吃点,才能出圈啊。”
此人便是黄固安了。
他走过心中的“猪圈”,而后便是一个个被扒光了衣服吊在木架上的女人,其中还有女人身怀六甲。
黄固安走过去,摸了摸女人的孕肚,感受着其中生命的律动,呵呵笑了起来,露出了外人眼中乐善好施的模样。
“你们这些母鸡啊,要多下点蛋啊,你们的蛋可都是金鸡蛋啊,可值钱了。”黄固安又揉了揉女人的肉,好像菜市场的屠户,继续向前走着。
他回顾着自己的从前。
从前的黄固安只不过一酒楼中的厨子,但技艺奇佳,家中也多有余粮余钱,毕竟他也身兼另一职业,也即是——屠夫。
至于后来···
黄固安照常的来到了神龛前,此为神室,自然不似外界那般脏乱垢秽,熏香烛火,不一而足,神龛正中。
龛中神像人身而五首,分别为鸡、马、羊、鹿、犬,兽瞳昏黄,惟妙惟肖。
他点上了香,插入香炉当中,恭恭敬敬五叩首,每一叩都五体投地。
“感谢五通大神赐我延寿法,铺就富贵路。”无比虔诚,起身后,便又开了门继续向内走去。
这里仍不是尽头,但光是看着其中摆设便可窥见其中富贵逼人。
珠光在烛火下掩映,宝气亦在檀香间交织,只是珠宝金银皆堆积在一圆台旁。
而那圆台之中却是一座金铸的巨大鸟笼,鸟笼当中一女子浑身赤裸,慵懒侧躺。
看起面貌,却是和小薇一般,只是略有差别。
“嘿嘿嘿,小薇,我又来啦。”黄固安匆忙迎了上去,打开鸟笼后,将木盒摆在了地上。
这便是越陵城中硕果仅存的野生小薇了,刘采薇所感受到的另一个小薇,便在黄固安的秘密地牢之中,做一只被豢养的···金丝雀儿。
黄固安打开了木盒,其中摆满了厨具,各式各样的厨刀,甚至还有小刨子或挫子之类木工工具,除此之外,还有串联在一起的象牙珠珠,每颗珠珠都有小儿拳头般大小,亦有小小木驴底座驮着与其身形不符的巨大木根刻雕,种类五花八门。
但从这些工具的用途中也能看出,这小薇不仅仅只是金丝雀儿。
昔日那爱笑的小薇在见到了黄固安时,居然露出了无比显着的厌恶与愤恨来。
“又来割我的肉了?”她强硬挤出冷笑,仿佛连一丝一毫的笑意都不想施舍一般。
“不割你的肉,我还怎么延寿啊,小薇薇。”黄固安却是贱笑了起来,掐住了小薇的下巴。
左右摆弄着,他猖狂笑了起来。
“哈哈,我就喜欢你这幅模样呢,小薇薇。”
“我不喜欢你啊,你这死肥猪,快滚啊!”小薇怒骂了起来,“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无比烦躁啊!妈的!你快滚啊!”
“那可不行啊,小薇薇,你难道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么?我割你一块肉,便多留它们一日,你难道要毁约么?“黄固安冷笑着,握着刀,拉过了小薇的手。
小薇龇着牙,挤出了笑。
“行,那你便割我的肉吧,多留他们一日。”
明明是一只没有人心的妖魔,却能做出这舍己为人的实事。
明明拥有着人的心,却又做着畜生般的行径,不把人当人。
真不知道,到底谁是人,谁又是妖魔?
只能道一句。
荒唐。
又或者是···魔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