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刻,房门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禹飞顶着一对通红通红的兔子眼抬起了头,正好对上了开门那人的视线,他连忙狼狈的别开了脸,偷偷擦了擦掉出来的眼泪。
“怎么了?”只见多日不见的穆泽站在门口,对方没有戴眼镜,头发也变得清爽了许多,第一次没有遮住额头,露出了精致的五官,身上穿的也不再是臃肿如麻袋般丑陋的校服,而是一件粉色的毛衣,恰到好处的和手里拿着的那一大束开得灿烂的粉色康乃馨遥相呼应,却又不会显得喧宾夺主,“怎么了?怎么愁眉苦脸的?”
听别人这么一问,禹飞刚缩回去的眼泪又有了决堤而出的趋势。
但禹飞好歹是忍住了。他素来要强,有什么委屈也是自己一个人偷偷哭,除了特殊情况不轻易在旁人面前流眼泪,所以尽管泪水在眼窝打转,可他的嘴唇却抿得死死的,倔强的把要出头的眼泪给生生憋了回去。
见他这样,穆泽倒有些遗憾。
“你怎么来了?”禹飞吸了吸鼻子,又拿衣袖狠狠的往脸上擦了两把,这才沙哑着声音问道。
“上次你说要我来医院陪你,我就来了。”
穆泽也没有再提起刚刚的问话,见禹飞状态不对,他让跟过来的何秘书留在了外面,自己打开门走了进来。无视了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把买的花放到了床头柜上,一面仔细的打理着,一面回答禹飞的问题。
“你的手好了吗?”禹飞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穆泽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好得差不多了,除了手心里还有一道疤痕,其他的都好得差不多了。”穆泽把手伸过去给他看了看,果然除了手中间的疤痕,其他的伤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没消失的那个最多一个星期也能结痂。
“那你身体好一点了吗?”禹飞还记得穆泽之前视频时那病怏怏的模样,眼底都是青黑的,光看就让人心生怜悯。
“也好了,你看着不就知道了吗?”穆泽伸手调整了一朵花的位置。
“哦……”禹飞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然后又是一片沉默。
等到穆泽终于把鲜花摆成了他能接受的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了。他回头看向禹飞,问道:“你的家人都在外面等着,要我叫他们进来吗?”
“不要!”听到这话,禹飞把被子一掀,严严实实的盖在了自己头上,声音从里头闷闷的传了出来:“你让他们走。我现在谁都不想见。”要是禹飞此刻的脑袋清楚一点,就会发现自己的要求实在是有够任性的,摆明了就是在强人所难。
虽然是这样,但穆泽也没有拒绝,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扭头看向还站在门口当门神的何秘书。接到穆泽的眼神,对方苦笑一声,认命的关上房门去当说客了。
“好了,我叫人帮你去说了,你把被子拿下来,别闷着,这样对身体不好。”穆泽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却又不乏强势的把被子从禹飞的脑袋上拿开。好在被闷得久了禹飞自己也不舒服,因此没怎么反抗就顺着穆泽的意思把被子拿开来了。
穆泽很满意禹飞顺从的态度,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等对方别扭的躲开之后,他才拉了一张凳子在床边坐下,“身体好点了吗?”
“还好啦,我自己觉得没事,但医生总是叫我做检查。”禹飞刚才被穆泽摸得不自在极了,自己又往头上摸了两把,这才抵消这种别扭感。只是他手一放下,穆泽又伸手摸了一下,弄得禹飞惊讶的瞪起了眼睛:“你干嘛啊?”他眼珠一瞪,就像是要发火一样。
“没什么,就是发现你的头发还挺舒服的。”穆泽并没有被禹飞的表情吓到,仍然是一脸镇定,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我头发舒服?”禹飞不信邪的抓了两把,粗硬的头发扎得他手掌微微刺痛,一点也不符合舒服的标准。
“我总觉得你才是那个被撞了脑袋的。”、
“……”
“对了,你的眼镜呢?”禹飞突然问到了这上面。
穆泽愣了一下,撒了一个小谎:“我今天戴了隐形。”
“这样啊。”禹飞深信不疑,还夸了他两句,“我觉得你这样挺漂亮的,比戴眼镜好看多了。”
“漂亮什么的,不是夸女生的词吗?”
“但我觉得男生也可以用。”更何况穆泽这张脸,用漂亮来形容比什么词都要合适。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营养的话题,直到何秘书过来敲门。
“请进。”穆泽停下了对话,朝着门口喊道。
何秘书开门走了进来,走到了穆泽旁边,恭敬的说道:“禹飞同学的家人我已经把他们劝走了,约定好这几天都不会来医院。”
禹飞立马瞪大了眼睛:“你这么厉害。真的假的啊?”别的不说,刘妈可不是那么好劝的人。
何秘书笑了笑,推了推眼镜:“当然是真的。他们现在已经坐车回家了,你要是要反悔的话可来不及了。”
“谁要反悔啊……”禹飞嘟囔了一声,不说话了。
何秘书继续向穆泽汇报情况:“本来我想订旁边那间病房的,但那间今天早上也有人入住了,貌似是刘老先生的妻子。”他说的刘老先生也算是穆家父子的熟人,这次隔壁的c市有一次大型合作,穆文和刘老先生都在受邀行列里,穆文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发展机会,在控制了秦秘书之后就直接把后续事项全部推到了何秘书和穆泽的头上,自己坐飞机走掉了。
“没事,我和禹飞住一间就行了。”穆泽扭头朝禹飞笑了笑,对方连忙点了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叔叔你放心,我睡相很好的,绝对不会把穆泽挤到角落里的。”
何秘书抽了抽嘴角,强忍住想要扶额的冲动:“那我想办法弄一张双人床进来或者搭个地铺吧。”禹飞的睡相其实一点都不重要,真的。
只是现在穆文不在,他也只能什么都听穆泽的了,床这种事情,他还是想办法弄一张大点的床比较靠谱。
“不过刘老先生怎么会丢下刘老夫人不管?”要住院的肯定不是什么小病,刘老先生在圈子里最有名的就是他爱妻的形象了,这次怎么会丢下夫人自己一个人去c市?
何秘书摇了摇头:“是刘老先生出发后他夫人才突然不好的,所以老先生并不知情,老夫人也不准周围的人告诉,说是怕耽误刘老先生的正事。好在现在她的情况非常稳定,医生说照这个情况看,她住院观察几周就行了,没什么大的问题。”
穆泽点了点头:“既然她不准往外说,那你还是别说了。”他们不清楚情况,说了反而不是在做好事。
何秘书也是这么个想法:“刚才我去的时候她儿子女儿就一直在拜托我,说是自己母亲手术结束后还是死活不让说,一提到这上面就情绪激烈,他们也拗不过,所以我们说了反倒平白遭人怨,还不如不说。”
谈论完了这件事,他们又重新聊了点别的内容,禹飞是半点都听不懂,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穆泽眼睛余光就一直没离开过他,见他睡了,便起身帮他盖好了被子,何秘书站在旁边看着,欲言又止。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感受到了何秘书的视线,穆泽背对着何秘书,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无端的让人觉得危险,“你觉得我照顾我的救命恩人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没这么想。”何秘书低着头不敢看穆泽,便把视线定格在了摆在桌子上的鲜花身上,大朵大朵粉色的康乃馨开得热烈,看上去生机勃勃,但仔细看却有种别扭的感觉,每一朵都太相似了,无论是花瓣的形状还是整朵鲜花的造型,朝向,都像是被人用rlv复制粘贴过来的一样,虽然很美,却丧失了独特性。
这样的花,他在穆文的书桌前也看过,虽然不是康乃馨,但也是这样被主人修剪成了相同的模样。
到底还是父子,偏好也是一脉相承。
何秘书不敢再往下想,头也越发越低了起来。最终低到了和他面对穆文时一样的角度。
“好了。”穆泽帮禹飞盖好了被子,直起身,“我该回家拿我的换洗衣服了,顺便解决一点父亲让我帮忙解决的小麻烦。”
背对着人,穆泽脸上的笑容越发越诡异阴森起来,像是一匹饿了许久的豺狼,终于闻到了梦寐以求的猎物的味道。
“让我看看吧,那位尹小姐会不会喜欢我给她带来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