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明德的家塌了,大队里风言风语打都打不住。
新书记大手一挥,召集壮劳力用半天功夫把所有的青砖都搬到了大队部的空地上,就连一块碎的都没给庄明德留。
弋池虽然不想表现的过于咄咄逼人,但是有姜鱼在前面当领头羊,他索性跟着去庄明德家里转了一圈,确定大队里没有糊弄他之后,才跟书记签了交接单。
青砖是有了,但是订的红砖还得等,按说村里有人要修房子的话,出点钱出点工分,大队部里多的是人来帮忙干活的。
但是弋池完全融入不进建设大队,别说请人干活了,就连几个新上任的村干部也对他非常冷淡。
姜鱼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跟他说,“咱们自己动手吧,慢慢做,反正我们两个也不用上工。”
弋池欣然答应。
时间过得很快,原先大队部的仓库让姜鱼拆掉了好几个,土墙、秸秆能利用的她都重新用到了围墙上,不能用的就让弋池搬去扔掉,在弋池去公社确定学籍之前,那些青砖重新包裹住了这块宅基地。
弋池在低矮的墙根下走了两圈,还不断的跟姜鱼介绍曾经这个地方种了植物,那个地方是厨房...
姜鱼听着,在心中尝试还原他描述的场景,虽然不一定相仿,但肯定非常美好,那是弋池记忆中最美好的组成部分吧。
弋池停下脚步,“我没想到我还能要回这块宅基地。”
“这有什么不敢想的?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姜鱼说,然后朝他挥挥手,“走吧,吴爱青早上说了中午要包荠菜肉馅的饺子,咱们去蹭他一顿。”
“那我是不是应该带点什么回礼?”弋池连忙跟上。
姜鱼大步往前,“肉都是你送来的,还要回什么礼?把你自己送给吴爱青同志试药吗?”
弋池嘿嘿笑,“礼多人不怪嘛!”
“那你这也太多了,大家都是朋友,你总这样好像要跟大家算的清清楚楚,可不是要做朋友的意思。”
没过几天,弋池跟姜鱼打了声招呼,就去公社把学籍落实下来。
他回来跟姜鱼讲起来,两人才知道跟对方成了同学。
与此同时,判决书也下来了。
要送去农场的人还可以在启程之前跟家人们见上一面,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那些犯人的家属立马开始收拾东西。
本来能去的人不多,但是那些没得到通知的犯人家属心里直打鼓,也叫着喊着要去公社派出所看看。
书记被那些人烦的火冒三丈,张嘴就开炮,“看看看,都他妈吃枪子的讨债鬼,你们去多看一眼,他是被放过一马还是怎么的?当初他们犯浑不干人事的时候,你们这些当娘的当媳妇的不知道劝着拦着,现在倒是知道急了,还请假去公社?田里的活都不用干了是吧!之前为了调查他们那群作死鬼惹出的事情,就已经耽误了半个月的功夫,你们现在不着急田里的粮食,还要跟我请假?我看你们一个个好日子过多了,都忘记以前饿肚子的感觉了是不是?来,我看看,都谁要请假,等秋收分粮的时候我跟你们好好算账!”
那群叽叽歪歪的妇女被呛的缩起脖子,但是依旧不死心,站在书记家门口,红着眼眶好不可怜。
书记呸了一声,然后气哄哄的回屋去了。
书记媳妇扒在窗户上看了一眼外头的情况,对拿起烟杆的老伴儿说,“你这样凶她们有什么用?不还是死皮赖脸的站在我们家门口不走。”
“不走?等会儿上工的广播唱起来,但凡有一个给我迟到的,我就扣他们工分!早前他们能扣知青的工分,现在一个个不配合大队部工作,给我找麻烦,我当然也能扣工分!”书记猛吸了一口土烟,然后仰靠在被子上,叹气。
书记媳妇又去看外头那些妇女,看着看着也跟着叹气,“这都什么事儿啊,好端端的一家子,现在好了,当家的老爷们都搭进去了,剩下一家子妇孺,这日子怎么过啊。”
“你说这话就不对了,你这是怀疑领导的决定?妇人之仁,被抓进去的有哪个是好人,他们本来就都是建设大队的蛀虫,人家警察同志辛辛苦苦帮我们铲除毒瘤,你现在居然因为可怜那些女人来质疑他们的工作?你这想法太有问题,我跟你说,你这是不对的......”
“行了,别叭叭了,当上个书记可把你能耐坏了,张嘴领导闭嘴质疑的,我不就是随口说一句,你咋还上纲上线了呢!”
那些妇女堵书记家的大门还不算完,她们当中几个奶奶辈的,仗着自己年纪大去堵弋池去了。
姜鱼久等不见弋池过来找自己写作业,不耐烦的出来找人,结果一出门就看见半山腰上几个人站在那里拉扯弋池。
弋池下垂的眼睑盖住了当中的恶意,沉默不语,不论那些老太太说什么,他都无动于衷。
“弋家小子啊,你就行行好,看在我家老头子半截脖子都埋土里的份上,你放他一马吧...”
“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都行,你高抬贵手,放我家那口子一条活路行不行?他统共也没有几天好活了呀!”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6个老太太,戏台子大的差点能砸死弋池。
弋池听她们车轱辘话来回说,心情极差的撇了下嘴角,然后冷笑一声,“当年我爷爷跟你家那口子差不多的年纪,怎么当时你们没劝着让他们放我爷爷一马?哦,事不关己的时候一个个都当看不见,现在刀子割在自家人身上了,就坐不住了是吧?你们放心,就算你们弄死我,我也不会松口改一个字!”
“啊你个丧尽天良的兔崽子啊,你不得好死!你们家是地主,本来就应该被打倒,我们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现在要判他们吃枪子,凭什么啊!”
“就凭你们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一帮黑心肝的畜生,还要威胁弋池放你们男人一马?我看应该把你们一块儿送进去才对!”姜鱼的声音从山坡下传来。